第一章 打扰 澜城刚下过了一场雨。 陆彦行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明娇正托着下巴,盯着窗外数屋檐上滴落的水珠。 铃声响到第三声。 明娇接起,她手指抵在颈间,一把温软的嗓音掐得细而轻:“彦行哥哥。” 音儿还没落下,身后就有人不屑地嗤了声—— “不要脸。” 听筒里面,陆彦行带笑的声音几乎一同响起:“宝贝,我这边事情马上就处理完了,乖乖在那等我几分钟。” 听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被那句“彦行哥哥”取悦到了。 明娇嘴角弯起,乖巧地应了声。 等电话一挂,周围几个女人的议论声就像脱缰的野马,旁若无人地拔高了几个度。 “脸皮真厚,抢了姐姐的男朋友还跟没事人一样。” “就是,在别人的订婚宴上还打扮成这样抢人家风头。” “穿这么少,不知道又想勾引谁呢?”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引人……” “……” 几人刚刚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这会儿又因为陆彦行的电话重新烧了起来。 明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侧了头,视线一瞬不瞬地黏在了大厅入口。 陆彦行来了! 明娇收回视线,捏紧酒杯蓦地站起身来。 那几人似是没料到,话音顿了片刻,正要接着说,明娇就笑眯眯道:“脸皮真厚,抢了妹妹的未婚夫还跟没事人一样。” 少女生得漂亮,眉眼盈盈长睫弯弯,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的媚,即使今天素着张脸,也依旧吸引了不少异性的视线。 角落处宾客不多。 带头阴阳怪气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道:“整个澜城谁不知道,是伊宁先跟陆彦行好的?” 她越说越气,妆容精致的脸上厌恶暴露无遗,声音也克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你才回来一个月他就分手跟你在一起了,你这不是三是什么?” 明娇也不反驳,她垂着眼睫,等女人最后一个字说完,手腕轻轻一转,酒杯里的红酒晃动几圈后,直直洒在了她礼服的裙摆上。 “你……” 女人愣了愣,来不及再开口,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下,陆彦行急切的声音就在跟前响起:“娇娇,你没事吧?” “……” 明娇咬了咬唇,抬眸时泪珠刚好从眼眶滚落下来,她摇摇头,拎起湿哒哒的裙角快步跑了出去。 阳台上风不小。 明娇倚着栏杆站了没一会儿,肩上就多了件男士外套。 陆彦行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委屈你了。” 明娇还是摇头,“是我不该拆散你和姐姐。” 少女眼角泪痕还没干,嘴唇因为刚刚用牙齿咬过,这会儿透着嫣红的血色,瞧着越发楚楚可怜。 陆彦行心都化了。 他手掌抵在明娇的背上压向自己,眼神炽热浓烈,情难自抑就想低头吻下来。 明娇手指蜷紧,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人推开时,右手边突然传来打火机按下去的“咔哒”声。 周遭安静,这声异常刺耳。 两唇距离只差几寸,陆彦行凑近的脸就这么僵住了。 他皱紧了眉,转过头去就要发作:“谁他妈……” 话音未落,那人轻哂了声:“我。” 辨识度极高的一个字。 陆彦行的暴怒戛然而止,他嘴角扯了下,连带搂着明娇的手都松了力道,“……小叔。” 明娇轻轻松了口气。 陆彦行的小叔她听说过,但到澜城这一个月,她也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人,明娇心下好奇,便转过头朝着声源望了一眼。 男人站在背光的地方,轮廓剪影模糊,但声线低沉清晰:“打扰到你们了么?” “……” 陆彦行哪敢说话。 男人见他摇头,便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他将烟咬在嘴里,因为吐字含糊,平白将嗓音染上了几分暧昧性感:“那继续啊。” 第二章 无措 陆彦行哪还敢继续。 整个澜城,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小叔。 偏偏今天这种事儿被他撞个正着,陆彦行有火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下:“小叔,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那人没接话,微低了头去点烟。 火光闪烁的那一瞬,明娇才勉强把他的脸部轮廓看了个大概。 鼻梁很挺,睫毛很长,投下来的阴影尤其好看。 明娇眨了下眼睛的功夫,火光熄灭,耳边陆彦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对了小叔,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 “……” 陆彦行又没话了。 他跟陆既寒虽然年纪没有相差太多,但总归隔了一个辈分,感情自然也没那么深。 沉默半晌。 等陆既寒一支烟抽完,明娇裸露在外的双腿都有些僵硬,才瞧见他不急不缓地摁灭了火星,淡声问:“还不进去?” 他一发话,陆彦行仿佛逃难一样,拉着明娇就往大厅里走。 明娇今天穿的高跟鞋,根本追不上身高腿长的陆彦行,她干脆把手抽回来,赌气般道:“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 少女声音娇软,更像是在撒娇。 陆彦行越发觉得愧对明娇,他还有刚刚的烂摊子要处理,顾不上也舍不得勉强她,安抚地捏了捏女孩子细嫩的指尖,“那你早点进来,别着了凉。” 说完给她紧了紧外套,陆彦行抬脚走进大厅。 人一走,外面很快恢复安静。 明娇还没忘记陆既寒在,侧眸瞄他那一瞬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阳台的位置能把她刚刚里面自导自演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那陆既寒…… 明娇心一沉,视线定在暗处挺拔的人影身上,不自觉抿紧了唇。 少女站在明亮处,一张瓷白的脸因为惊惶染上了一层薄粉,眼底的无措清晰可见。 跟几分钟前陆既寒看到的,在宴会厅里毫不犹豫往自己身上泼酒的明艳少女,全然不一样。 挺有意思。 陆既寒视线收回,半笑不笑地嗤了声。 很轻很短,情绪掩饰地半分未露。 明娇头脑发热,等了几秒,见他没拆穿自己,也只好当做无事发生,快步朝里走了进去。 里面,宋伊宁正哭得梨花带雨:“你觉得娇娇受了委屈,想发火就冲我来,为难我朋友干什么?” “彦行,你明明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 又来了。 这一个月里,明娇已经不知道听宋伊宁说过多少次同样的话了。 宋伊宁,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也是陆彦行的前女友。 少女嘴边扯过一抹讥诮,只是很快,她咬紧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安慰道:“我把彦行哥哥让给你,姐姐你别哭了好不好?” “……” …… 阳台上。 陆既寒烟抽到第三根,褚炀的电话打了进来。 “忙什么呢陆大律师?” “看戏。” 陆既寒平日最反感这些。 难得见他八卦一次,褚炀立马就来了兴致:“谁的戏?” 陆既寒:“陆彦行。” 褚炀了然,“哦,宋家那两姐妹又闹了?” “要我说明娇是真厉害,才被接回来一个月,把宋家闹得不可开交不说,还轻轻松松把陆彦行给抢回去了,”怕陆既寒刚回国听不懂,他贴心地解释道:“明娇你记得吧?就是你们家老爷子给陆彦行订了婚的那个。” 陆既寒对这些虽不上心,但也有些印象。 陆彦行那会儿正年轻气盛,自然不想娶一个自小被丢到乡下从还没见过面的黄毛丫头,为了抗议这段婚约,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宋伊宁是时间最久的一任。 也是最有可能让明娇主动和陆彦行退婚的一任。 因为宋伊宁是明娇的姐姐。 “没想到啊,”褚炀“啧”了声:“这才刚回来,就把你那侄子拿捏得服服帖帖。” 陆既寒抬了下眼。 从明娇进去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宴会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褚炀还在继续:“不过说真的老陆,你别看她现在纯得跟个仙女一样,上了床指不定多……” 浑话眼看就要出来。 男人敛了敛眉,沉着声:“多嘴。” 第三章 寡欲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一场闹剧很快收了尾。 十点多钟,明娇站在路边等滴滴。 陆彦行还有事先走了,他人不在,微信发得倒是勤:「宝贝,伤口不要碰水。」 「回家路上去药店买支药膏擦擦。」 「晚上睡觉记得关窗户。」 …… 明娇简单回了几句。 手机锁屏后,黑漆漆的屏幕上映出她的脸来,巴掌大小,右脸上挂了几道刺眼的指甲划痕。 这是刚刚被宋伊宁哪个朋友挠伤的。 深秋夜的凉风一吹,明娇瘦削肩膀上的那件西装便摇摇欲坠,她也没理,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它一点点滑落下去。 明娇不喜欢陆彦行身上的味道。 烟味混杂着浓烈香水味,刺激地她忍不住皱眉。 两分钟后,司机准时到达。 明娇扯下外套,在上车之前,毫不犹豫地把这件纯手工定制的西装送进了垃圾桶。 同一时间,马路对面的黑色卡宴上,主驾驶的男人视线刚收回,就听手机里陆老爷子气急败坏地吼道:“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 陆既寒确实没听。 静了片刻,那边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度:“周末给我回来吃饭!” …… 明娇回到宋家别墅的时候,已经近凌晨。 客厅的灯还亮着,远远就能听到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明娇推开门,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宋业廷向来对她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这次也仅仅施舍了她一个眼神。 倒是宋伊宁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宋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明娇嘴角弯了弯,上楼前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眯眯道:“爸,您多注意身体,别被姐姐气出病了。” 说完也不看那一家三口黑如锅底的脸色,径直回了房间。 没成想。 宋业廷没被气出病来,宋伊宁的母亲顾雪舒倒是被气得晕了过去。 凌晨三点,明娇被楼下的动静吵醒。 宋业廷最好面子,自然不可能把顾雪舒送去医院,就叫了相熟的私人医生过来,家里佣人也被叫醒不少,阵仗极大。 明娇睡意全无,点开微信徐双怡发了条消息:「我又把我后妈气晕了。」 徐双怡:「娇娇牛逼!」 「你今天的光荣事迹都在圈子里传开了,现在好多人说你是灰姑娘,宋伊宁是恶毒姐姐……解气是解气,但是娇娇,就为了一个陆彦行,不值得吧?」 明娇翻身下床,拨了语音电话过去,“我不是为了陆彦行。” 她语调浅浅,没多大波澜:“那一家三口从我明家抢走的东西,我总得一个个拿回来。” 陆彦行是第一个。 明家的产业是第二个。 徐双怡听她这么说,也懂了个大概:“不过,你家的产业可比陆彦行难抢多了……” 明娇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在澜城立足都困难,更别说在宋业廷那儿虎口夺食。 虽然现在有个陆彦行给她撑腰,但是—— “陆彦行没那么大本事啊!” 明娇本来也没想靠陆彦行,她思绪转过了长长一圈,半晌,轻轻道:“双怡,我今天见到陆既寒了。” 徐双怡反应了几秒,“娇娇,你别犯傻打他主意!” 陆既寒跟陆彦行可不一样,这种律界翘楚是食物链的顶端,稍不留意就会被他吞得骨头都不剩。 徐双怡:“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有个小明星不怕死地爬了他的床,结果当晚,人就被他以‘猥亵’罪名扔进了局子。” 陆既寒根本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写的。 徐双怡是真怕明娇想不开,还要再苦口婆心地劝阻,就听女声问了句:“陆既寒喜欢什么样的?” 明娇周末会见到他。 “……” 徐双怡的哥哥跟陆既寒关系不错,所以多少对他了解些。 这男人完全没有花边新闻,似是清心寡欲惯了。用她哥的话来说,陆既寒跟个和尚没有两样。 那头明娇还在猜测:“清纯的还是性感的?” 徐双怡默了默,“真要说的话,你如果是一个准备申诉的犯人,说不定他会喜欢。” 明娇:“……” 第四章 小叔 周末,明娇还是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 脸上还有道抓痕没掉痂,她惯会卖惨,也就没费功夫去遮。 陆彦行见了果然心疼地不行,带她去陪陆老爷子吃饭前,特地选了几套卡地亚的首饰哄她开心。 到陆宅时还早。 老爷子正在和陆既寒在客厅里下棋,隔着层门,里头中气十足的男声依旧清清楚楚:“也不知道让让你老子!” 陆既寒是陆甲老年得的子,也是陆家最受宠的小儿子。 明娇和陆彦行进去时,老爷子咧开的嘴还没合上,笑哈哈招呼他们:“彦行和娇娇来了啊。” 少女眼睛弯弯,“爷爷。” 明娇的外公和陆甲是战友,陆甲年轻时还被他救过命,两人有了过命的交情,早早就给还没出生的孙辈定了娃娃亲。 时间一晃,几十年也过去了。 小姑娘外公和生母都走得早,宋业廷再婚没多久,她就被送到了乡下。 明面上是养身体,实际跟弃养也没太大区别。 到底是个可怜人儿。 陆甲依稀能从明娇身上看出已故战友的影子,眼神便越发慈爱:“娇娇来得正好,快过来帮爷爷下这盘棋。” 他棋艺不精,上次还输给了放了无数次水的明娇。 “对了,娇娇第一次见既寒吧?”陆甲边起身把位置让给明娇,边抬手指了指对面那人,“跟彦行一样叫小叔就行了。” 明娇坐好,乖巧地抬了抬眸:“小叔。” 女孩子年纪小,眼角和嘴巴都带了浅浅的粉色,瞧着温温软软的。 男人下巴点了下,就当做是回应。 陆既寒是昨晚回来的,因为今天没有应酬,便只穿了身米白色的家居服,额前的碎发也没有打理,随意遮住了浓黑的眉尾。 今天光线充足,足够明娇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皮肤偏白,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下颌线流畅漂亮,连下巴上的那颗细小的痣都恰到好处。 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明娇也没一直盯着他瞧,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去专心替老爷子下棋。 陆彦行站在旁边,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似是想到什么,他俯下身问:“娇娇,我是不是有件外套在你那里?找了几天都没找到。”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西装,百万难求一件。 明娇手指顿了下,有些抱歉地仰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想洗干净还给你的,但是被我洗坏了……那件衣服是不是很贵?” 少女的表情十分无辜。 陆彦行心疼衣服,但更心疼明娇,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坏了再买一件就是了。” 陆既寒嘴角似有若无地扯了下。 听不下去了。 再听他得冷笑出声来。 陆既寒把最后一颗棋子放回盒子里,抬脚就往楼上走,陆甲的声音响在身后:“棋就快下完了,你做什么去?” 男人扬了扬手机,头也没回一下:“给委托人打电话。” …… 陆既寒电话打了一个小时。 菜都上齐了,他人才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餐桌上几人正聊得热闹。 陆甲明显很喜欢明娇,一张老脸都乐开了花:“娇娇考的哪个大学啊?” “B大。” 明娇今年读大学,再没几天就该开学了。 “B大好啊,既寒也是B大的……”未来孙媳妇争气,陆甲也觉得有面子,乐呵呵道,“几号开学啊?” “8号,”陆彦行替她答了,“可惜我过两天要出差,没办法送她去学校。” 陆甲脑子转得飞快,“那老三呢?” 他看了眼小儿子,“你有空没?” 下一秒,不等陆既寒回答,明娇已经先一步拒绝道:“不用了爷爷,我一个人可以的。” 啧。 她倒是很会说话。 陆既寒半笑不笑地睨了眼明娇,把她别有深意的“一个人”三字在舌尖上绕过一圈后,也不等老爷子再下命令,了然道:“哪个学院?” “……嗯?” 男人手指敲了敲桌沿,一字一顿:“我送你。” 第五章 带刺 明娇本意就是想让陆既寒送她一趟。 她跟陆彦行的未婚夫妻关系维持不了多久,等婚约一解除,怕是连见到陆既寒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娇也只能趁现在多刷刷存在感。 只是没想到,陆既寒会答应这么快。 明娇原本要说给老爷子听的“反正我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卖惨语录,就这么哽在了嘴边,她唇瓣轻轻开合了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孩子到底还是年轻,脸上的错愕压根掩藏不住。 耳尖也红了。 律师圈水很深,这种生动的表情似乎很久没见到了。 陆既寒眼底有半分的兴味晃过,转瞬,又敛起:“不想我送?” “……” 哪能呢? 求之不得。 但明娇不能说,短短几秒,她已经反应过来,乖乖巧巧地弯了弯唇:“那麻烦小叔了。” …… 陆既寒喜静,公务又繁忙,吃过午饭没一会儿就上了楼。 满打满算,明娇跟他同桌的时间还不超过十五分钟。 期间别说对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一个。 是个比想象中更难接近的男人。 明娇有些泄气,下午陪老爷子下棋的时候,还心不在焉地走错了好几步棋。 终于熬到暮色四合。 晚饭过后,陆彦行开车送明娇回去。 他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见明娇表情恹恹,便想着法哄她开心:“对了宝贝,我上次帮你教训过那个泼你酒的女人了。” “开心一点。” “今天的首饰还喜欢吗?” “乖,等我出差回来给你带礼物。” “……” 明娇莞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句。 很快,车便在宋家别墅前停下。 陆彦行看出明娇兴致不高,觊觎已久的晚安吻都没敢提,只在她下车前亲了下她的手背:“早点休息。” 少女敷衍笑笑,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陆彦行最近很忙,也没停留太久。 车灯一暗,明娇就皱了眉,从包里翻出张纸巾去擦手背。 还没擦干净,不远处就响起道刻薄的女声:“你还真会得了便宜卖乖,现在装什么清纯洁癖呢?” “勾引彦行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明娇没理,越过她就要进门。 宋伊宁忙抓住她的手腕,“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路边有人经过。 宋伊宁瞥了眼,认出那是褚家少爷。 反正这种事儿被他撞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宋伊宁便没在意,自顾自道:“知三当三,你还要不要脸了?” 褚炀走出去几米,脚步顿了顿,才轻手轻脚地开门上了车。 车窗开着,主驾的人这是在看戏呢。 褚炀识趣地压低了声:“来多久了?” 陆既寒垂眸看了眼腕表,“十分钟。” 从头到尾,看得明明白白。 褚炀“啧”了声,视线跟着转向窗外。 明娇这会儿一双细眉皱地正深,她声音娇软,话却带了刺儿:“你也配我跟你抢吗?” 褚炀:“……” 明娇以为四下无人,也懒得再跟她演戏,凉凉笑了声:“再说一遍,陆彦行是跟你分手后认识的我。” 明娇:“你要还听不懂,就回幼儿园去学拼音。” 话没掺假。 陆彦行三分钟热度,跟宋伊宁玩腻了,就把人甩了准备换下一个。 明娇什么都没干。 只不过她知道陆彦行喜欢清纯一挂,所以初见那天,精心画了个淡妆穿了条白裙子。 而已。 褚炀听得目瞪口呆,“年纪不大,小嘴倒是挺利……” 很快,他眼睛又开始放光:“老陆,你看我有机会亲到这张伶俐的嘴巴没?” 男人瞥他一眼:“你?” 褚炀用力点了点头。 连陆彦行那种流连花丛的浪子都栽了,更别说光会油嘴滑舌、实际上女人都没见过几个的褚炀了。 十有八九会掉进明娇的温柔乡里尸骨无存。 陆既寒轻笑着点了支烟。 灰白色烟雾散开,他眼底淡漠的轻嘲也跟着一同散开:“也配?” 第六章 对象 宋伊宁被明娇气得不轻,回房间时把门关得震天响。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被砸到一大半,顾雪舒闻了声过来,皱眉瞧着满地狼藉:“消停点,等会儿你爸就回来了。” 宋伊宁上次被宋业廷骂得狠了,哪敢再当他面撒泼,当即就不情不愿地蔫了下来。 顾雪舒缓了神色,搂着女儿到床边坐下,“谁又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 “还不是明娇那个贱人,”宋伊宁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跟她妈一个样,就会勾引别人的男人!” “妈,你说我怎么办呀!” “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彦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吗?” 宋伊宁是真喜欢陆彦行,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倒追他一年多。 顾雪舒就这么一个宝贝,见她这样自然心疼得紧,叹了口气道:“你要实在喜欢,就去把人抢回来。” “陆彦行再喜欢明娇,总归也不会要一个乱搞的女人,”中年美妇微微眯起的双眸中精光乍现,“下周城南方家有个晚宴,到时候让她喝醉了随便丢给哪个男人。” 她这一说,宋伊宁就懂了。 “但我总不能当众灌她酒呀……” “傻乖乖,你不能想办法让她自己喝吗?” …… 三天后,明娇起了个大早。 从陆宅回来后,除去陆彦行和徐双怡的消息,她的手机就一直没响过。也就是说,这几天时间里,陆既寒没有用任何方式联系她。 那句“我送你”,像极了敷衍老爷子的玩笑话。 就当是陆既寒放了个屁。 明娇认命了,天刚蒙蒙亮,她就端坐在化妆台前,点开滴滴呼叫车辆。 宋家别墅地处郊区,是当年明娇的祖父特地给她病弱的母亲购置养身体的,前些年也已经被转移到了宋业廷名下。 明娇拧眉,有些烦躁地看了眼手机。 滴滴还没人接单。 十五分钟过去,明娇正要加价,屏幕上方就冷不丁弹出来个陌生号码。 澜城本地号。 明娇眉角弯起,接听时很礼貌地打了招呼:“您好。” “明小姐你好,我是陆律师的助理。”对方言简意赅:“现在过去接你可以吗?” 陆既寒的助理大概随了他的性子,办事干脆利落,挂断电话不出半小时,那号码又来了信息叫她下楼。 早上七点钟,太阳才刚刚升起。 明娇拖着行李箱走出别墅时,卡宴的后备箱开着,那个年轻的助理已经等在车外面,“前面被我们老板放了东西,明小姐一会儿坐在后面吧。” 他把行李箱安置好,帮明娇打开了后排车门。 陆既寒正倚在另一侧翻阅文件,厚厚一叠,明娇粗略地瞥了一眼,大概也猜出是些案件。 明娇上了车,安安静静地系好安全带,轻声轻气地叫他:“小叔。” 男人“嗯”了声,金丝框的眼镜下,眼皮都没抬一下。 明娇看得出来,陆既寒对她没有半点兴趣。 但存在感还是要刷。 所以明娇没话找话一般,小声问道:“小叔,我有个朋友想知道,女对男霸王硬上弓犯法吗?” “你觉得呢?” 陆既寒终于偏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眼,似是不解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男人微微挑了下眉:“明娇,你几岁了?” “……二十了。” 也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陆既寒合上文件,摘下眼镜按了下太阳穴,他回得认真,“一般按照情节轻重定刑,正常都在五年以下。” “但如果对象是我,”那人话音一顿,侧眸望进少女黑白分明的清澈水瞳,轻悠悠道:“我可能会让她牢底坐穿。” 第七章 抛弃 明娇不知道陆既寒是不是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即使不是,也已经足够让她心悸。 男人嗓音甚至算得上温和,但盯着她的那双凤眸里又分明藏着锐利寒意,明娇扯扯唇,把头扭了回去:“谁敢硬上弓您啊。” 少女用了敬称,把语调抬得十分温顺轻巧。 陆既寒极短促地轻轻一哂,而后,他将视线从明娇脸上收回:“说吧,你朋友还想知道什么?” “……” 他分明就是故意提到“朋友”两个字的。 明娇没再无中生友,闷声回:“没了。” 一时便没了话。 陆既寒近期接了个刑事案的诉讼委托,还有很多时间线和证据链没捋完,他也就没再管明娇,低了眸重又把那叠文件翻开。 B大在临市,开车过去起码要两个小时。 明娇睡得晚起得早,眼底的黑眼圈是被遮瑕盖住了,但是哈欠根本止不住。 打到第三个时。 陆既寒淡声开了口:“困了就睡。” 明娇眼皮沉得很,但偏偏听了他这话后,困劲儿就散了一半,她没出声,垂下眼睛往左手边瞧了眼。 陆既寒正在往A4纸上写什么,他指骨匀称,手指被黑色的钢笔一衬,便显得越发干净修长。 听徐双怡说,陆既寒以前是学医的,大二才跨院转学了法。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拿手术刀可惜了。 来不及惋惜,前面正开车的江助理接话道,“明小姐睡会儿吧,等到学校了我叫你。” 明娇思绪拉回,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九点多钟。 明娇被“叩叩”的敲窗声叫醒,她皱了皱眉,刚掀了掀眼皮,就听耳边传来男人不温不热的声音:“下车。” 转头一看,江助理已经拿好了行李箱等在外面。 明娇跟旁边的人道过谢,连忙开门下了车。 B大的宿舍楼设在校园外,因为层数都不算高,所以没有安装电梯。 好巧不巧,明娇住在六楼。 开学日的宿舍楼家属可以随意进出,江助理便绅士地替她提好东西,“明小姐,我送你上去。” 来不及道谢,身后就有人“呀”了声:“这不是明娇吗?” “休学了一年,今天回来上学了啊?” 明娇皱眉,转过头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她同一个系的室友。 明娇跟她关系很差。 她懒得理,抬脚正要走,那女生却望了眼旁边的卡宴,阴阳怪气道:“怪不得会抛弃许师哥呢,原来是找到更有钱的男朋友了啊?” 明娇和陆彦行的事儿还没传到学校,女生便以为江助理是她男朋友。 B大校门口人不少,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停下看热闹了。 陆既寒本来还在整理证据,听到动静才转头看了眼。 明娇站在阳光底下,脸上没多大表情,指甲却极为用力地掐进了掌心。 车内沉闷,陆既寒点了支烟,把车窗降下了一半。 那道女声就清晰了不少:“白瞎了许师哥对你那么好,费了好大功夫去校领导面前求情,才让你只是休……” 再说下去怕是要出事。 陆既寒磕了下烟灰,沉沉望了眼那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女生,淡声道:“明娇,上车。” 第八章 渣女 男人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的暗示意味太强,那不依不饶的女生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咬紧了唇没敢再往下说。 明娇攥紧的手指轻轻松开,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窗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开。 等江助理放好行李上了车,男人才把烟摁灭,顺手把车窗升上来的那两秒,外面女生咬牙忿忿的声音清晰地钻了进来。 “渣女。” 陆既寒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明娇。 她的脸色很不好,刚刚在太阳底下苍白地几乎能透出光来,这会儿也没有半点血色。 陆既寒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车内气氛沉闷得很,他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点两下,道:“去法学院。” …… 法学院和明娇所在的美术学院隶属两个校区,开车过去大概要十分钟。 明娇侧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 好半晌,直到车子驶入主校区,她才转过头来,抬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声问:“小叔也觉得我像渣女么?” 少女眼底有泪在转,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陆既寒表情没太大变化,“像。” 都要渣到他头上了,能不像么? 话音才落,明娇像是再也忍不住,一闭眼睛,泪珠就跟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她哭起来很安静,连吸鼻子的声音轻到都可以忽略不计。 陆既寒不是第一次见她哭。 但看她在别人面前哭,和看她在自己面前哭又完全不一样,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哭什么?” 江助理:“……” 他坐在前面,就差明说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了。 明娇眼泪还在流,她也不说话,就一点点搅紧了几根葱白的手指。 陆既寒原本是不吃这一套的,律师这行干久了,上来就哭着求他帮忙辩护的不计其数,他没那个耐心,往往会温着声最凉薄的话:“要哭还是要脱罪,你选一个。” 但对明娇又不能这样。 陆既寒拿她没了辙,从储物格里抽出张纸巾递给她:“擦干净。” 刚接过,就被少女攥成了团。 还挺难哄。 陆既寒又抽了一张:“明娇,擦干净,给你换寝室。” …… 陆既寒办事很快。 他是法学院的特聘教授,抛开陆家不谈,也能在B大说得上话。 何况换寝室不算什么难事。 当天下午,明娇就被分到了一间大一新生的寝室。 里面都是些稚嫩面孔,没人知道明娇那些事儿,所以相处下来也还算和谐。 整理好东西后,等明娇躺到床上时,微信已经多出了十几条消息。 几条是小姨问她有没有安全到校的,还有十条,来自徐双怡。 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陆彦行和其他女人出入酒店的照片,「我的乖乖,这种渣男你不分还留着过年吗?」 明娇一一回复完。 她今天哭得厉害了,眼睛肿成了核桃不说,到现在都胀得生疼。 但是挺值,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骗过陆既寒。 明娇今天气归气,但是也没到被气哭的程度。 而且,生气原因也不在于被那女生当众诋毁,而在她那句“许师哥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去校领导面前求情才让你只是休学”。 ——那明明是她小姨夫四处求人求来的。 明娇把被子扯过了头顶,整个人藏进黑暗中。 过了几分钟。 少女又想到什么,把手机屏幕按亮后,看着锁屏上的日期微微弯了下眉。 九月八号。 城南方家的晚宴在五天后。 第九章 撑腰 大一新生入学以后,有为期两个周的军训。 明娇因为休过一年学,严格来讲不算新生,所以自然被踢出了军训队伍。 B大寝室是四人间。 其余三个女生起得早,明娇也没机会睡懒觉,只得跟着她们的作息一同早睡早起。 课程安排全在国庆假期以后。 明娇闲得无聊,正拿着手机在附近搜索画室时,屏幕上方就弹出来一条汇款信息。 小姨明蓝的微信紧跟着跳了出来:「你哥刚刚给你打了点钱,收到了吧娇娇?」 小姨:「家里也不缺钱,别舍不得花。」 学画画比一般的都要烧钱,颜料要用贵的,画室也要用安静的。 明蓝转过五万还怕少了:「不够再跟小姨说。」 明娇其实不太缺钱。 陆彦行为了哄她开心送过不少首饰,她一条没留下,全部原价给退了。 现在银行卡的余额直逼七位数。 明娇没想留这五万块钱,把婉拒的措辞敲出了好几行,就要发出去时,她的手指又悬在了屏幕上方定住。 浪费小姨一家的心意。 明娇笑了笑有些矫情的自己,又全部删掉,只留下四个字。 「爱你小姨。」 …… 明娇用陆彦行的钱,选了个环境最好的画室。 距离学校三公里,公交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她在画室专心致志地画了五天画,一直到13号下午,徐双怡的消息发过来:「娇娇,晚上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她指的是方家的晚宴。 方太太跟顾雪舒关系好,平日里经常一起打牌逛街,对明娇自然极不喜欢。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拒邀不好,赴约更不好。 徐双怡眼皮直跳:「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明娇:「不行。」 徐双怡:「……」 自知劝不动。 不远处有同学叫她修片,徐双怡也就没再多说,快速敲了行字:「行吧,我哥今晚也会去,要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就找他帮忙。」 方家在澜城是数得上名的富贵人家。 邀请函一旦发出,便很少有人会落了它的面子拒绝。 明娇是以宋家二小姐的名义被邀请的,她来的晚,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觥筹交错了。 正要找个清净的角落坐下,就有一道带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宋小姐来晚了呀。” 明娇脚步顿住,转头看了眼。 是方家的小女儿,方玟。 明娇眉眼弯弯,语调很轻:“方小姐,我姓明。” 来的几人都是宋伊宁好友,瞧见她这副娇滴滴的样就来气,尤其是上次那个被陆彦行骂过一通的女人,当即就冷哼了声:“既然来晚了,自罚三杯不过分吧?” “娇娇学校离得远,”宋伊宁及时出声替她解释道,“来得晚点也正常。” “伊宁,你就是人太好了。” “就是啊伊宁,你对她好她也不领情的。” “……” 又来了。 褚炀吹了个口哨,盯紧对面,边拍了下旁边男人的肩膀:“老陆,看戏了!” 旁边有关系好的“咦”了声,“宋家那二小姐吗?” 明娇这会儿被围在里面,只能隐约从那几个人女人站的空隙中,勉强看到没被掩住的两截小腿。 很细很白,脆弱地像是一折就能断。 “灰姑娘又要落难了,”有人接腔道:“不过这次陆彦行不在,恐怕没人给她撑腰呀。” 第十章 喝醉 那人调侃中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惋惜。 褚炀想到那天因为明娇被陆既寒瞧不起的自己,心里就由一开始的看戏变得不是滋味起来,梗着嗓子说了句:“她可不是什么灰姑娘……” 披着恶毒后妈皮的灰姑娘还差不多。 褚炀说着,瞧了眼当时奚落自己“也配”的罪魁祸首,“是吧老陆?” 陆既寒侧眸睨过来,只扯了下唇又收回视线,显然是懒得理他。 褚炀:“……” 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就快兜不住把明娇老底揭开的时候,一旁的徐夜说了句:“明娇真挺难的。” “我听双怡说,她才六岁就被送到了南方的小镇上,宋家也不怎么管她,生活费还是她小姨给的。” 徐夜和明娇的交集不算多,但是从自家妹妹嘴里听到的明娇,就只有三个词能形容。 可怜,弱小又无助。 徐夜还想再说,旁边有人好意提醒道:“老徐,明娇现在是陆彦行的未婚妻,你可别动什么英雄救美的心思,不然弄得太僵大家都不好看。” 毕竟名花有主,谁替明娇出了头,谁就得成这个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非那人是陆家的人…… 徐夜自知这个理,刚下意识转头看向陆既寒,就听那人淡淡笑了声:“别看我,我跟陆彦行不熟。” “……” 手机刚好震动起来,陆既寒漫不经心轻晃了晃酒杯,而后放下:“我去接个电话。” 律所最近很忙,电话几乎一个接一个。 才接完了一通,正准备回到宴会厅,另一个就又过来了。 陆既寒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按下接听时只微微抬了下眼,视线就和里面坐在窗边的女生撞在了一起。 不偏不倚,看起来很凑巧。 明娇大概是喝了酒,这会儿眼神都带了几分含糊的勾人,但应该是还能认出他来,少女托着粉腮,嘴角翘起朝他甜甜笑了一下。 隔着层玻璃窗,陆既寒听不到她的声音,但隐约也能从她张合的红唇上辨出几个字。 是“小叔好”。 就这一瞬间,他似乎突然就理解,被迷得晕头转向的陆彦行了。 陆既寒皱了皱眉,片刻,又缓缓弯唇笑了下。 明娇心思向来很重,这会儿估计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但很意外地,他一点都不讨厌。 …… 明娇不太会喝酒。 当初刚被宋业廷接回来时,宋家给她办过一个洗尘宴,那晚她只喝了一杯白葡萄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别说这次喝了三杯。 方玟是铁了心想整她,明娇没法拒绝,也没想拒绝。 因为刚刚,她在寻找徐夜身影时看到了陆既寒。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温和又衿贵,在人群中很显眼。 至少明娇一眼就注意到了。 思绪还未回笼,耳边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哎呀……我妹妹今天好像喝醉了,恐怕要麻烦你送她回去了。” 明娇指甲用力掐进手心,酒劲儿醒了大半。 她听到陌生男声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小事小事。” 这场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明娇没有转头,在那个男人伸手来拉她时,趁着还能使得上劲儿,抬起胳膊用力扫了出去。 下个瞬间,桌子上酒杯餐盘哗啦啦碎了一地。 明娇在赌。 赌陆既寒会帮她。 第十一章 玫瑰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即使宴会嘈杂,也有不少人循声望了过来。 宋伊宁咬了咬牙,示意那男人先出去等她后,边过来扶明娇,边刻意扬了声柔柔说着:“娇娇你酒量不好,今天怎么还喝这么多呀?” 众人聚集的目光又因为这句话倏然散开。 大概是当明娇耍酒疯了。 宋伊宁看了眼方玟:“玟玟,我先送她回去。” 明娇刚刚把力气用得干干净净,这会儿眼皮连掀起来都困难,更别说去推开她,由着宋伊宁连拖带拽地扶出门时,她脑袋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她赌输了。 陆既寒根本没有帮她的打算。 …… 宋伊宁在圈子里的名声和人脉都不错。 她说要送明娇回去,大多数人便都当了真。 但徐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起身正要追出去,就被朋友拉住,“老徐,你别糊涂啊,又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可是双怡……” “就算出了事,等双怡问起来,你就说自己喝多了……” 话音还未落,身边一直不作声的男人也站起身,拿过西装外套就往门口走。 他神色很平静,但眼角又似乎带了凛冽的风。 “老陆,你又干嘛去?” 陆既寒没回头:“律所有事。” “哎……”跟屁虫褚炀连忙跟了上去,“我医院刚好也有事!” “……” 方玟今天给明娇喝的酒度数高后劲强,等被宋伊宁塞到那个陌生男人怀里时,她已经晕头转向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倒是隐约还能听到宋伊宁冷淡的声音:“酒店房间已经开好了。” “明天记得早点走,别被谁看见了。” 意识逐渐消散,后面的话几乎要听不清。 明娇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似有模糊的雪花在跳跃,混沌中只有眼泪在无意识地往下掉。 褚炀开车经过时,正看到明娇被人往肩膀上扛。 他是神经外科医生,碰不得酒,所以每次这种场合都是来给陆既寒当司机的。 还有一段距离,褚炀就降了速:“老陆你看,还真被老徐给猜对了。” 不用看也知道。 明娇这是下好了套等着他在钻呢。 陆既寒一言不发地翻着档案,像是根本没听他说话,半点反应都没有。 褚炀:“你真不管?” 就算抛开陆彦行不说,也还有个陆老爷子在呢。 褚炀也没想那么多,他把车停到路边:“那我来——” 正想说“英雄救美”,褚炀安全带都还没解开,后排车门打开,陆既寒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 褚炀只能又老老实实坐正了。 陆既寒办事一向干脆利落,从下车再到抱了人上车,前后没超过两分钟。 褚炀一根烟都没有抽完。 后排车门关上,陆既寒按了下眉:“烟灭了,关窗。” “……” 刚刚还连人都想不管,现在倒是体贴起来了。 褚炀从后视镜里斜了眼陆既寒,慢吞吞把烟熄掉:“那男的谁啊,好像没见到过。” “不认识。” 不像是这个圈子的,更像是宋伊宁随便从哪里找来的人。 陆既寒没管,刚拿出手机要给江助理打电话,原本老老实实靠在椅背上的女孩就因为车子的启动,带着酒醉后呼出的热气,直直栽到了他怀里。 是玫瑰味儿的。 陆既寒呼吸一紧,然后轻轻皱了下眉。 褚炀:“……” 他真不是故意的。 第十二章 红痕 褚炀龟缩成一只鹌鹑,又把车速减缓了些。 他看得出来,陆既寒今天心情不大好。 虽然这人神色如常,看着和平时的温文淡漠没什么两样。 他难得猜不出原因来。 把车停在前方路口等绿灯时,褚炀试探性地问了句:“律所有难办的案子吗?” “没有。” 说话的功夫,陆既寒已经把明娇的身体扶正,“掉头,回酒店。” 开出来不远,从后视镜里面,还隐约能瞧见那个站在路边急切打电话的男人。 陆既寒心情确实不好。 他本来是没打算帮忙的,明娇把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也应该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但她喝多了,再不管要出大问题。 陆甲最重情义,明娇如果出了事,他八成会觉得自己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故友。 陆既寒喉咙口处憋了丝郁气,刚抬手扯了下领带,一旁的女孩子就蓦地再次砸了下来。 确实是砸。 因为陆既寒被她头磕到的右腿,都被这力道撞得麻了下。 褚炀毕竟是医生,见明娇没太大反应,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说:“该不会被她那个姐姐灌了迷药吧?” 正常人喝醉就算反应迟钝,也多少会对痛觉有所感知。 陆既寒没应声,只垂眸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他腿上的明娇。 女孩子的皮肤很白,脸上因为酒精而透了层浅淡的粉,她今天没有扎头发,折腾了半天,发丝有几缕都黏到了脸上。 她长得漂亮,眉眼弯弯,鼻子小巧却挺翘,嘴巴上的口红还没掉干净,这会儿红得艳丽张扬。 视线再往下,裸露在裙子外的肩膀瘦削却圆润,因为过于白皙,那几道红痕也就越发显眼。 应该是被他刚刚抱上车时,不小心碰到的。 人如其名,娇气得很。 陆既寒心底的那口躁郁气,没由来就散了个干净。他也没再费功夫扶正明娇,趁着褚炀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的这几分钟,他拿过还没看完的档案,轻轻放在了女孩子的头上。 纸张翻过,带动她细长柔顺的发丝都颤了下。 前面的褚炀不解:“老陆,你在干什么?” 陆既寒尾调放低,一本正经地答:“工作。” …… 这一晚,明娇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才刚过六岁生日,小小的一只,身高甚至还不及宋业廷的腿长。 那晚澜城暴雨,雷声响得震耳欲聋,把明娇哭着求他救母亲的声音掩盖地干干净净。 明娇像是在这场梦里陷了进去,怎么都醒不过来。 一直到八点多钟,她被包里的手机铃声吵醒。 明娇额头上出了不少汗,睫毛上还挂着泪,她抬手揉了揉宿醉后胀痛的太阳穴,慢吞吞拿过手机看了眼。 是宋伊宁。 明娇蓦地从梦里抽出身,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昨晚的裙子已经凌乱不堪,虽然还完完整整地挂在身上,但明娇不敢放松,直到掀开裙子看到打底裤,她才又裹好被子躺回床上。 宋伊宁的电话自动挂断,又再打进来。 明娇深呼吸一口气,刚按下接听,宋伊宁关切的声音就从听筒冲进耳膜:“娇娇,你晚上去哪儿了啊?为什么没有回家——” 不等她说完,另一道女声不耐烦道:“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快问她在哪个房间!” 第十三章 狼藉 声音有点耳熟。 明娇被酒精麻痹过的神经不够灵敏,反应了几秒,才记起这是陆彦行的母亲郭瑜。 许是没听到她回应,陆母干脆直接把手机抢了过去,几乎是吼着道:“明娇,你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你在哪儿!” 明娇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抬眼扫了下四周。 很陌生的环境,但也不难看出是酒店的房间。 明娇捏了捏有些干涩的喉咙,她脸上没太大表情,但是开口时声音带了很明显的哭腔:“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宋伊宁嘴边的笑快要收不住。 怕不小心漏了馅,她忙说了句:“没事娇娇,你先把定位发给我。”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明娇像是没听到宋伊宁那句话,自顾自起身去了卫生间。 酒店星级应该很高,卫生间宽敞精致,但是明娇没空细看,她站定到盥洗台前,凑近镜子仔仔细细瞧了几眼—— 抹胸礼裙胸口处皱巴巴一片,束腰的系带也有些松了,至于肩颈那处,还有几道隐约看得出来的红痕。 不行。 还不够明显。 明娇干脆自己抬手,用力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掐了几下。很快,少女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就浮了层新的痕迹。 斑驳,而且极其暧昧。 明娇嘴角轻轻牵起,然后走出卫生间,翻出宋伊宁的微信发了定位过去。 等宋伊宁带人过来的空当,明娇给徐双怡发了条消息:「双怡,有空没?」 徐双怡今年二十二岁,大四在读,上个月刚去了一家杂志社实习。 明娇又看了眼日历上的“星期五”几个字,正想再说句“算了”,那头消息回复过来:「巧了,我今天请了假,本来还正想去找你呢!」 徐双怡:「怎么了娇娇?」 明娇没细说:「晚点可能需要你来接我一趟。」 …… 明娇并没有等太久。 宋伊宁亲自订的酒店,虽然没看房间号,但也不至于连酒店名字都不记得。 她只是怕被陆母觉得自己心机重,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刚刚一直在昨晚方家举办宴会的酒店附近徘徊。 等明娇的定位发送过来,宋伊宁立刻就带着陆母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房门被用力拍响时,明娇才刚挤出了几滴眼泪。 少女听到动静也不急,又毫无章法地把长发抓乱了些,才挪到门口,把门细微地开了一条缝。 陆母哪还能耐着性子等她准备好,听到动静后,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酒店走廊里明晃晃的白炽灯光打进去,把女孩子满身的狼藉映了个清清楚楚。 陆母本来就觉得明娇配不上自家儿子,眼下瞧见这种情形,更是气得人都要炸开,怒目圆睁地伸手指了指不停掉眼泪的女孩子:“彦行出差了不在澜城,你给我解释清楚身上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对啊娇娇,你这……” 明娇哽咽着往后退了半步:“阿姨,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母冷了张妆容精致的脸,她上前一步,狠狠拽住女孩子纤细的手腕:“走,跟我去陆宅!当着老爷子的面解释!” 第十四章 清白 明娇是被陆母推搡着上车的。 直到前后车门都被关严实,她才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圈红痕皱了皱眉。 陆母大抵是觉得这事传出去丢人,上了车就阴沉着脸没再说话,倒是宋伊宁,温声软语地说好听的话逗她高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才是准婆媳。 明娇嘴角似有若无地扯了下,她头也没抬起来,顺势看了眼刚刚一连震动了好几下的手机。 都是徐双怡的消息。 「对了娇娇,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 「我哥说昨天晚上看见陆既寒抱你上了车,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娇娇?」 「卧槽,你不会真跟他怎么样了吧?」 明娇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就算真跟他怎么样,你该担心的也是他。」 徐双怡:「……」 好像是这个道理。 徐双怡又问:「那我几点去接你啊?」 明娇:「不急。」 她今天有件大事要办。 …… 酒店距离陆宅不算远,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 司机把车停在院门口时,陆甲正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院子里打太极,老爷子今天瞧着心情极佳,爽朗的笑声直接穿过玻璃窗入了明娇的耳。 可惜,今天的好心情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明娇深吸了口气,还在心里对着老爷子默默道歉,陆母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下车!” 见副驾驶的人没动,她居然也没生气,只冷笑了下,而后扬着声对里面的陆甲说:爸,您看看谁来了啊?” 老爷子身形微顿,转头看了过来。 他年纪大,但是眼睛挺尖,“娇娇来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孩子遍布红痕的肩膀上止住,陆甲脸色微沉,眉心拧成几座山峰:“进去说。” 几人脸色各异,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那少年腿长,三两步就迈进客厅,凑到轻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身边,小声报告:“小叔,出事了!” 声音被电视的声音盖过去了些,陆既寒没听到,侧过头来正要问,陆甲已经顶着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走了进来。 陆既寒下意识皱了皱眉。 “既寒也在啊,那正好,”陆母唯恐天下不乱,把明娇拉到跟前,也不管他想不想听,直截了当地煽风点火:“明娇你应该见过了吧,你看看她,今天把爸气成什么样了!” 男人抬了抬眼皮,他神色平淡,眸底的深色却在瞧见明娇那一瞬暗沉下来。 她今天比昨晚要狼狈很多,发丝凌乱,眼眶和鼻尖通红,锁骨下面有一道很长的手指印,径直延伸到了女孩子被衣服遮住的胸前。 陆既寒喉结轻咽,声线有些低:“怎么?” 明娇十指攥得发白,眼眶里的泪将落未落,“昨晚姐姐给了我一杯酒,我觉得好喝就多喝了点……” 宋伊宁脸色微变。 陆甲瞥她一眼,然后压着火气看向了陆既寒:“老三你也在,怎么不——” “爷爷,跟小叔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管得住嘴,”明娇急忙打断老爷子,深吸了口气,说:“既然阿姨认定我跟别的男人发生了什么,我口说无凭,不如现在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母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行啊,我跟你一起去!” 陆甲被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儿媳妇气得头晕:“你跟去做什么?还嫌闹得不够大是吗!” 陆既寒捞起西装外套,伸手把烟盒车钥匙一并从茶几上拿起,“我送她。” 五分钟后。 明娇坐上卡宴的副驾驶,等主驾的人关了车门,她才朝着那人抿唇笑了下:“谢谢小叔。” 陆既寒眉梢轻挑,转头看了过来。 明娇:“昨晚的事。” 经她提醒,陆既寒倒是记起来了。 男人视线从明娇脸上移开,在她锁骨下方定了两秒后,蓦地倾身凑近,伸出食指在那道红痕上悬着空顿住。 隔了几毫米,明娇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根修长手指冰凉的触感。 陆既寒像是在比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是我弄的么?” 第十五章 退婚 这是明娇第一次近距离和他接触。 呼吸相闻间,她甚至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他今天似乎很清闲,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凑近时还有须后水清冽的味道钻进鼻腔。 如果换成陆彦行,明娇估计第一时间就会假装害羞躲开;但这是陆既寒,明娇生生忍住往后缩的动作,抬起眼,湿漉漉的水眸迎着他深沉的视线,说:“我也不知道。” 总不能说是被她自己弄的。 明娇嘴角轻抿,“醒来就这样了。” 她说得含糊,但听的人却对号入了座。 陆既寒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眼底几不可见地暗了暗。 他昨晚喝了酒,下手大抵没个轻重。 陆既寒也没多想,左手从女孩子胸前移开,扯过安全带替她扣上,坐回主驾时,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清清落落地点了点,“疼吗?” 明娇摇了摇头。 陆既寒本就寡言,该问的问完之后,便不再开口。 十点多钟,外头阳光盛得晃眼,明娇垂下眼睫,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刚刚陆既寒的眼神她看得仔细,即使指尖快要触碰到她,幽深的眼底依旧全是清明克制。 果然应了徐双怡说的那句“清心寡欲”。 明娇内心的挫败感升腾起来,正要闭眼,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温温淡淡的声音:“这么确定昨晚没发生什么吗?” 明娇愣了下,才点头:“我知道小叔不是那种人。” 陆既寒嘴角半勾,似是低笑了声:“如果我是呢?” “……” 明娇一双通红的桃子眼一眨不眨地睁大,她双手紧紧攥住安全带,像是被男人问得不知所措,抿着唇没有接话。 ——如果陆既寒是呢? 那明娇求之不得。 也省了她日后,费尽心机地去钓这条大鱼。 …… 陆既寒带明娇去了褚炀工作的医院。 有熟人在,办事也方便,明娇很快就排到了号去妇科做检查。 大厅人声嘈杂,陆既寒去车里抽了支烟,再进来时,明娇刚好领了报告单出来。 女孩子生得漂亮,因着脸色不好,又是穿得及膝纱裙,来往不少人都会惋惜地瞥上几眼。 大概是把她当成失足少女了。 明娇也不在意,替医生关好科室的门后,正要转身,肩膀上就兜头罩下来一件男士西装外套。 带着阳光的温度,乌木和烟草的味道涌入鼻息,复杂,但并不刺鼻。 明娇还没转身,已经捏紧报告单道:“谢谢小叔。” 身后男人轻“嗯”了声。 “明娇,”褚炀发过来的信息他也没急着看,只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女孩子葱白指尖下,紧紧攥住的那张纸,“你想做什么?” 想证明清白再简单不过。 直接把他搬出来说事,根本没人会质疑,哪里用得着来医院受这种委屈? 男人眸色深沉似海。 明娇自知骗不过他,也就没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解除婚约。” 如果不把今天这事闹大,陆甲和陆彦行那两边都不好解释。 最主要的是。 明娇想让陆既寒知道,她跟陆彦行之间无事发生过。 话落,褚炀的微信刚好又发过来。 「陆彦行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了,明娇居然连第一次都没交代出去?」 陆既寒没回,他抬了眸,眼尾轻轻扬起,“只是这样?” 第十六章 出差 有那么一瞬,明娇觉得自己像是被这男人抽筋扒骨,然后叫他一眼看穿了心脏。 手里的报告单越捏越紧,明娇静静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承认也不反驳。 好在陆既寒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见她不想说,他也就没再追问。 回陆宅的路上,两相沉默。 陆彦行今天回澜城,大概是下了飞机,电话打过来十几个,又全被明娇在三秒钟内挂断。 实在没办法,他发了消息过来:「娇娇,你别把我妈的话放心上。」 看来是知道来龙去脉了。 陆彦行:「我相信你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实在生气的话,我让我妈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明娇一条都没回复。 陆彦行心急如焚地在客厅徘徊,等院子里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 陆母忙拉住这不成器的儿子,“你这么急干什么?” 正说着,明娇已经推了门进来。 似乎急于证明自己,女孩子像是一路从车库跑到客厅,站定在几人面前时,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阿姨……你看。” 她把手中攥得不成样子的纸摊平,然后递到了陆母跟前。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处女膜完好,无撕裂痕迹。 “你……” 不等陆母和宋伊宁再质疑,明娇伸手在手臂内侧轻轻掐了下,红痕慢吞吞浮现,她也慢吞吞地道:“我酒品不太好,昨晚可能是不小心抓到自己了。” 说着指了指身上的斑驳,“……好像没有吻痕淤青呢。” 陆母脸色难看极了, 她是被宋伊宁添油加醋气昏了头,所以一路上都没仔细看过明娇。 陆彦行有些干涩地吞了吞喉咙,“妈,你就跟娇娇道个歉——” “不用了彦行哥,”明娇轻声打断他,“阿姨也不是有意难为我的。” …… 陆既寒停好车后给褚炀回了个电话,等进客厅时,明娇正低头紧攥着手指。 她这次倒是没掉眼泪,不过声音夹杂了明显的轻颤:“对不起爷爷,我路上想了很久,姐姐确实比我更适合彦行哥,也更讨阿姨的欢心。” “是我不应该回来。” 陆既寒唇角扬起,眼底有薄薄的笑意层层荡开。 明娇根本没空看他,手背被掐出一片指印,这会儿竟也不觉得疼,她抬头对上陆甲和陆彦行愧疚的视线,说:“我想和彦行哥解除婚约。” 这话出口,不止爷孙两人,连陆母和宋伊宁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偌大的客厅瞬间静得掉针可闻,直到陆既寒把外套扔到沙发上,陆甲才反应过来:“娇娇……” 他心知这姑娘今天受了委屈,也没那个老脸逼她做决定,沉吟半晌,他才重重叹了口气:“是彦行没有福分。” 闹了一出,陆甲险些被气得昏厥。 明娇又陪他说了会儿话才缓过来些,等从陆宅出来,徐双怡的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刚上车,徐双怡就“咦”了声:“陆彦行居然没追出来?” “被他妈拦住了。” “我刚刚看到宋伊宁很生气地在跟谁打电话。” 被陆家人骂了能不生气么? 明娇点了下头,轻车熟路地翻开储物格拿出眼药水,拧开盖子对准干涩的眼睛。 徐双怡:“宝贝,下次能不能别哭这么卖力了?” “不行呀,陆既寒在。” 明娇挤了两滴,然后靠在椅背上眨着眼睛,“不卖力骗不过他。” 徐双怡很无语。 “不过说起陆既寒,”徐双怡似是在措辞,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听我哥说,陆既寒明天要出差。” 明娇皱了皱眉。 徐双怡:“出差一个半月。” 第十七章 钓你 这个消息对于明娇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好不容易才在陆既寒面前刷足存在感,结果婚约解除她恢复自由身了,却眼看就要没了后续。 到了晚上,明娇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等徐双怡的消息等到困意全无。 十一点,徐双怡的微信总算姗姗来迟—— 「问到了!」 「明天下午五点,飞淮海市。」 明娇立刻打开了出行软件。 刚订好机票,徐双怡的消息就又弹出来:「娇娇,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会要去机场堵人吧?」 明娇回得言简意赅:「不去。」 徐双怡狠狠松了口气。 明娇:「我要跟他一起去淮海市。」 徐双怡:「?」 她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卧槽,你跟陆既寒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 明娇:「我去假装偶遇。」 …… 明娇心里装着事,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过来。 等室友急急忙忙出去集合后,她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 九点整,明娇拎着画包出了宿舍。 从学校到机场要三四个小时,为了避免周末堵车迟到,明娇特意提前了小半天。 她昨晚睡得晚,上了出租车就开始哈欠连连。 路上枯燥无聊,司机看她年纪不大,便随口搭话道:“小姑娘在哪里读书呀?” “B大。” “去机场是要去哪儿玩吗?” “去淮海市写生。” 明娇在生人面前不是一个话密的人,但司机师傅问一句,她便也礼貌性地答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上来的明娇眼皮刚沉了沉,前面的暴躁师傅就脱口骂了句C语言。 下一秒。 明娇甚至来不及抬眼,“砰”的一声重响后,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撞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外面夜色沉沉,明娇刚要起身就被人按了回去,徐双怡皱紧了眉:“都脑震荡了,还想着陆既寒?” 她跟明娇认识五年,当初还是被十五岁的小丫头从水里捞上来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要好。 徐双怡都要担心死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头疼不疼?” 明娇下意识就要摇头。 结果只轻轻晃了下,晕眩感就海浪一般阵阵涌上来。 “明小姐,现在不能动作幅度过大哦。” 有年轻带笑的男声好意提醒。 明娇隐约觉得有些熟悉,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凑到了跟前:“明小姐,你的未婚夫喝多了来医院洗胃,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男医生带着眼镜,长相斯文英俊。 明娇垂眸瞥了眼他胸口上挂的身份牌:神外主刀医生,褚炀。 哦,好像是陆既寒的朋友来着。 明娇本来因为他多管闲事要皱起的眉,这会儿都微微弯成温顺的弧度,她吃过了亏,这次没再摇头,只轻声细语地说:“不用了,谢谢。” 顿了顿,她又像是在解释:“我跟他不熟。” 褚炀差点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他忙着给陆既寒打电话,又嘱咐了明娇几句注意事项,就溜出了病房。 晚上八点半,淮海市。 陆既寒刚到酒店,就接到了褚炀的电话。 一接听,那头男声便急切地传过来:“老陆,你猜我刚刚见着谁了?” 陆既寒开了窗,站在窗边点起支烟:“谁?” “明娇啊!” “你说巧不巧,她今天也是要飞淮海,结果去机场的路上出了个小车祸……”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 但褚炀又不是傻子,他边摇头边叹气,说:“这是摆明了要钓你啊老陆。” 第十八章 上钩 陆既寒吸了口烟,没接话。 明娇年纪小,情绪根本藏不住,早在最开始就漏了个干净。 另一边,褚炀还在念念叨叨:“我们陆大律师可真是个香饽饽,上一个为你进了局子,这个又为你进了医院……这桃花怎么就不分我几朵呢?” “不过明娇长得确实好看,”褚炀边说,边把科室群里其他人拍的照片转发过来:“你不知道,我们科室的实习医生恨不得住在她的病房。” 还想再说,就突然被陆既寒打断:“严重吗?” “……” 反应了几秒,褚炀才扯扯嘴角:“不严重,就是轻微脑震荡,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了。” “怎么了,你这条鱼还关心起人家钓鱼的了?” 陆既寒没应,只切到微信点开了图片。 清晰度并不是很高,但依旧能看清明娇的轮廓,她今天穿的针织外套和百褶裙,两条长腿纤细笔直,白的像是会发光。 少女皱着眉,表情依旧干净生动,眉眼弯起时,似乎连带着病房都被衬得多了几分生气。 陆既寒的喉咙莫名有些发痒。 电话那头,褚炀总算吐槽完毕,问起了正事:“不过说真的老陆,你打算怎么办?” 陆既寒夹烟的手指在喉结上轻碰了碰,“能怎么办?” 男人把剩下的那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极轻极低地笑了声:“上钩。” …… 到底是场车祸。 虽然不严重,但明娇还是头晕了好一阵子。 她没有陆既寒的任何联系方式,现在对方去了千里之外的淮海市,两人就跟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没有两样。 好在国庆假期过后,学校陆续排了课,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到了十月中旬。 明娇的信息垃圾箱里已经躺了上百条短信,长长的一列,发件人全是三个相同的字:陆彦行。 陆彦行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甩,所以心有不甘,微信被拉黑了,他便每隔两三天,就发几条短信来证明自己的情深义重。 这天中午,明娇正坐在教室里清理陆彦行的短信,宋伊宁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爸让你月底回来一趟。」 时隔一个多月,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宋伊宁的消息。 明娇慢慢趴到课桌上,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有事吗?」 宋伊宁大概看她这爱答不理的样子来了气,连字眼都开始夹枪带棒的:「你以为我没事愿意找你吗?还不是爸让我跟你说,盛业的张总想约你出来见一面?」 「明娇,你也别觉得爸对不起你,你跟彦行闹成这样,现在还拖着日月这个烂摊子,人家张总愿意给你接盘就不错了!」 “日月”是明家仅剩的服饰品牌,几年来靠小姨一家打理才勉强撑着,之前借着陆彦行未婚妻的名头有了起死回生的架势,前不久又因为退婚一事凉了下来。 这也是明娇想搭上陆既寒的原因之一。 宋伊宁哪管她答不答应,二话不说就把张总的微信推了过来:「好好和张总聊聊。」 明娇没再回,点开名片看了一眼。 张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头像用的自拍,不用放大,他周身油光满面的富贵气已经溢了出来。 明娇心底发笑,她盯着这张自拍,没由来的想到一句话。 头像是我,不满意? 第十九章 见色 明娇还是加了张总的好友。 等待对方通过的空当,她给徐双怡扣了个“1”。 徐双怡会意:「等我去拿我哥的手机偷看一眼。」 五分钟后。 徐双怡的回复和张总好友通过的消息几乎同时弹出来:「下周五开庭,周末应该能回澜城。」 「褚炀他们几个已经订好周日去映春楼打牌了,可惜我哥那天抽不出时间来,不然还能带你过去。」 映春楼是澜城数一数二的高端会所,周末只接待提前预约过的VIP客户。 没有徐夜在,明娇怕是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徐双怡:「怎么办娇娇,需要我拿我哥的会员卡预约一下吗?」 明娇没立刻回。 她不太想把徐夜牵扯进来,还在犹豫,张总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明小姐你好。」 「第一次见你,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了。」 「明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想请明小姐吃个饭。」 明娇还真不差这一顿饭。 但张总白手起家,这几年也算是澜城小有名气的富豪……少女嘴角轻轻翘起,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张总也很英俊,很吸引女孩子注意呢。」 张总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发了几个字过来:「真的吗?」 「真的。」 见色起意的男人哪会在意那么多,张总猴急道:「那明小姐挑个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 明娇和张总定的下周日见面。 为表诚意,他还在明娇的引导下,把地点选在了本市消费最高的映春楼。 张总从明娇这里尝到了甜头,自那天起,每天都要来找她打卡吹嘘自己。 一天十几条消息,比陆彦行还烦。 明娇强忍着把他拉黑的冲动,耐着性子配合了他几天。 好不容易熬到周日。 明娇连下午的选修课都没上,化好妆后,她急匆匆地打车去了映春楼。 张总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一刻钟,等他推门而入时,明娇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烟盒。 少女半低着头,纤长细嫩的指尖下烟盒开开合合,那根烟被抽出来又收回去,听到开门声,她才把烟盒放在桌子上,抬了一双明艳的眉眼道:“张总。” 张总直被这眼看得晕头转向。 明娇今天跟之前见过的那两次都不一样,她今天穿了条黑色的掐腰连衣裙,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楚楚动人。 张总关上门,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明小姐等很久了吧?” 明娇笑笑:“我也刚到。” 张总虽然年纪大,但是玩得一点不比陆彦行那种公子哥差,他拉了张离明娇最近的椅子坐下,手正要往她手背上放,少女就垂下眼帘,羞涩地把手抽了回来,“张总,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呢。” “啊……对对对!” 张总心痒难耐,但也知道不急于这一时,忙扯过了菜单转移话题:“明小姐想吃什么啊?” “张总点吧。” 从点菜到上菜,用时近半个小时。 饭吃到一半,张总的手机突然开始响个不停。 张总有个比明娇小几岁的儿子,现在正是叛逆期,大概是犯了什么错,老师要叫家长过去。 “张总先去忙吧,”明娇放下筷子,识趣道:“饭下次再吃也可以的。” “好好好,那我晚点联系你。” 张总听她这么说,急急忙忙起身,撂下一句话就快步出了门。 包厢的门并没有关严。 明娇在椅子上又坐了会儿,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她蓦地站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直奔楼上的吸烟区。 第二十章 走神 徐双怡提前和她说过了陆既寒常去的包厢号,在顶层靠近走廊的位置。 明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趁现在时间还早,去吸烟区守株待兔。 她今天底气全无,给烟点火时,手指都在打着颤。 明娇不会吸烟。 即使为了这次偶遇特意学了小半月,依旧是半吊子水平,她靠窗站着,等烟一点点燃烧的过程中,心跳也一点点地快了起来。 一下一下,如同鼓擂。 很快,一支烟自然燃尽。 明娇又抽出来一根,这次正点火时,身后有开关门的声音响了下,随后,是不急不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几秒后。 有人在她左手边站定。 明娇强装淡定,不动声色地把烟放进嘴里浅浅吸了一口,呛鼻的味道直冲口腔,她硬生生忍住没咳出来,直到把那口烟生疏地吐出,她才转过头,隔着灰白色的烟圈看了那人一眼。 是她要等的人。 陆既寒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淡淡烟味合着沉香木的味道,温和又疏离。 明娇嘴角弯起,语调中掩着几分意外:“……小叔?” 似是觉得这称呼不好,少女低了低头:“抱歉呀陆律师,我叫习惯了。” 陆既寒淡着声,“没事。” 说这话时,男人单手按下打火机,把咬在嘴里的烟点着以后,他侧眸斜斜睨着她指尖夹着的香烟:“什么时候学会的?” “前阵子。” 女孩子声音轻得过分,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我爸介绍我跟盛业的张总认识那天,我心情不好,就买了一包烟试着抽了几根。” 明娇很聪明,跟他说的话句句都是重点。 陆既寒听过盛业这个张总,发妻早亡,这几年带回家不下二十个年轻女人,结果全都因为他乖张叛逆的儿子不了了之。 倒是没想到,这次轮到了明娇。 陆既寒嘴角轻勾:“今天和他见面?” 明娇点了点头。 少女长发从肩头散落下去几缕,遮住了小半张巴掌大的侧脸,白皙纤细的脖颈露出来一段,瞧着温柔姣好。 陆既寒烟抽了半截,然后灭掉:“会打牌么?” …… 包厢门推开时,里面正热闹。 男男女女围成了一圈,也不知道谁先看到注意到他们,扬着声儿打趣了句:“你不是说出去抽烟么,怎么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太我们陆律师居然会带女人,太阳打西边出来……” 褚炀本来睁大了双眼想看看是哪个天仙,结果等门关上,明娇的脸完完全全从陆既寒身后露出来,他话说到一半就没了音。 倒是不知谁带的女伴“咦”了声:“这不是把陆彦行甩了的未婚妻嘛?” “你把陆彦行渣了啊?” “陆彦行都因为你借酒消愁好多次了……” 褚炀下意识瞄了眼明娇身边的男人。 陆既寒脸上惯常没太大表情,只扯了把椅子坐下,他下巴抬了抬,语调扬起半分:“随便打就行。” 话是对着明娇说的。 但那几个八卦的女人像被按了开关,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褚炀忙洗好牌放到桌子中间。 几人关系好,打牌输赢不记账,规矩就是谁输了谁请客。 明娇打牌不错,第一轮抓牌手气也好,十几张里杂牌约等于无。 输赢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明娇盯着手里的王炸,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故意输几局让陆既寒请了这次客,往后她也好有理由,再把这顿饭请回来。 犹豫的空当,已经轮到她出牌。 褚炀见她半晌没有动静,轻咳了声提醒:“明小姐?” 明娇才刚反应过来,左手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从她手中抽了两张牌扔到桌子上。 男人倾着身,因为距离太近,开口时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她掖着头发的耳朵上,他声音压得很低:“走神了。” 第二十一章 吻 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褚炀听不见陆既寒说了什么,只觉得这种姿势过于亲昵,他摸了摸鼻子,还没搞清楚状况,旁边就有人轻嗤了声:“既寒,你找来的妹妹不会打牌啊?” 这人长了张妖孽张扬的脸,明娇认得,是江家那位二世祖。 少女轻咬了下唇角,耳根因为那口温热气染了层绯色,瞧着倒像是被说中不好意思的样子。 陆既寒没看那人,偏头望了眼明娇:“不会?” 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她这里。 明娇沉默了两秒,刚要随口扯个理由出来,陆既寒虎口收起,把她手里的牌合起拿到了手里。 男人指尖在桌沿轻扣两下,“那我来打。” 明娇慌忙站起身,让开位置退到了后面。 陆既寒今天没有打牌的兴致。 摸牌就全交给了明娇,他漫不经心地打了几轮,打到九点多钟,终于以褚炀的骂骂咧咧声收尾散了场:“怎么又他妈是我?” 看得出来不是第一次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嘲讽声立马涌了上来,一片混乱中,唯独陆既寒没接话,他轻倚在椅背上,一转头,刚好对上明娇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 她本就是明艳的长相,这会儿头顶晃眼的灯光倾泻下来,映得她瞳孔像是载了星河。 倒越发合他的眼。 陆既寒深深地望进她眼底,轻声说:“赢了。”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半勾,这会儿连清冷疏离的眉眼都温润了许多。 那边褚炀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踢了江闻一脚:“都是你不让明娇打!” “你自己不行,怪我?” “你说谁不行呢!” “……” 陆既寒没继续往下听,他拿了外套起身:“走了。” 不知是对朋友说的,还是对着明娇说的。 明娇没空多想,连忙追出去,一路跟着他进电梯去了停车场。 …… 陆既寒今天没喝酒,车还是能开的。 明娇唯恐他没有送自己的意思,坐上副驾驶之后就安静如鸡地不发一词。 还是主驾的男人先开了口:“回家还是回学校?” 现在回学校,起码要半夜才能到。明娇没敢让他送,她抓着安全带,说:“回家吧。” 男人“嗯”了声,没再开口。 车内打着暖气,明娇连着几天神经绷着,今天见到了人,那根紧绷的弦一断,困意就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她眼皮往下掉了又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垂着脑袋睡了过去。 明娇是被手机震醒的。 是室友问她还回不回寝室的消息。 外头夜色沉沉,朦胧的路灯光下,是宋家别墅前熟悉的雕花大门。 明娇简单给室友回了消息,又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才转过头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叔,我睡过头了。” 主驾的车窗开了条缝隙,男人指间燃着的烟正丝丝缕缕地上升,然后钻出车窗被风吹散。 明娇怀疑他有烟瘾。 但又不太像,因为他很少会抽完一整支烟。 明娇也没细想,道完谢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十月底气温骤降,明娇穿得单薄,正要跑进别墅时,身后突然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下一秒,陆既寒的声音响起:“明娇。” 明娇忍着寒意站住,用力攥紧了手指才让自己没冷得发抖,她转过身:“怎么——” 话音未落,陆既寒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男人周身的暖意还未散开,唇上似乎还带着烟的热气,他舌尖灵活地挑开明娇因为惊讶紧闭的嘴角,然后,浅浅地把嘴里残余的一缕烟渡了过来。 明娇没有准备,被这丝烟味一呛,下意识推开他,侧过身猛烈地咳了几下。 陆既寒便低低笑了声。 他扔了烟,抬脚把那点猩红踩灭:“不会就别抽了。” 第二十二章 冷 因为陆既寒那个吻,明娇一整晚没睡着。 天刚蒙蒙亮,她就给狗头军师徐双怡发了信息:「双怡,你会化妆吧?」 过了两个小时,徐双怡发了一串问号过来。 「你要干嘛?」 徐双怡家境好,早早就混迹在名媛圈子里,化妆水平自然跟明娇这种无效化妆不在一个层面上。 明娇实话实说道:「下周陆爷爷七十大寿。」 虽然跟陆彦行解除了婚约,但是陆甲早在半个月前就跟她提过,于情于理,这寿宴她都要去。 徐双怡太了解明娇了,光是看着这两行字,她眼皮就跳了跳:「你要对陆既寒做什么?」 明娇晃着腿,十分平静地答:「要他娶我。」 …… 陆家的家宴安排在了周日。 大一生周末没有排课,明娇也乐得清闲,周六就回到澜城,跟徐双怡在她的小公寓里窝了一天。 到了周日下午,徐双怡边给她卷头发边叹气,她一脸欲言又止,反复张嘴又闭嘴。 明娇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盯着镜子里怨怼的徐双怡,“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唉,算了!” 明娇嘴边的笑意敛起,正了神色:“双怡,你别和我藏着掖着。” “……我怕我明天就得去局子里看你铁窗泪了!” “……” “娇娇,”徐双怡眼皮跳了几天了,“我哥虽然跟陆既寒关系不错,但真要出了事,他恐怕也保不住你呀!” 明娇被她逗笑了:“你以为我要强上他?” “……不是吗?” 明娇摇头,她上次才被他用“牢底坐穿”警告过,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自毁前程。 徐双怡看了眼手中绸缎般浓密顺滑的卷发,像是才反应过来,“你要勾引他?” 明娇也不否认:“你觉得有戏吗?” 徐双怡舔了下嘴唇,给不出答案。 明娇长得漂亮,而且是人群中一眼就会被注意到的漂亮,不然也不至于才回澜城,就给一众名媛敲了个警钟。 但凡换个男人,徐双怡都敢拍胸口保证;可这人是陆既寒,徐双怡犹豫片刻,反问了句:“娇娇,你觉得呢?” 明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徐双怡:“如果成不了呢?” 明娇指尖绕着发尾,淡淡扯了个无所谓的笑,说:“那就换人。” 她没那么多时间再耗在这里了。 陆既寒不是必选项,换成别人也可以。 反正从几年前开始。 跟谁在一起,对她来讲都已经不重要了。 …… 陆家是名门大家,老爷子的寿宴办得极为隆重。 从中午到晚上,酒店大厅热闹了整整半天。 明娇把在徐双怡家里做好的点心带给陆甲,又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这半天里,只要能认出她的,看她的眼神都别有深意,戏谑、不解、打量、不屑……像被万花筒投放出来,五彩斑斓得很。 也是,她才跟陆彦行解除婚约,结果转头又来了人家爷爷的寿宴。 能理解就怪了。 没当着她的面冷嘲热讽,都是不想坏了陆老爷子的兴致。 明娇全当没看到,她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得抿着酒,视线扫过了一圈,也没看到陆既寒的人影。 半杯酒进肚,明娇起身,悄悄贴着墙壁去了阳台。 阳台露天。 今晚又絮絮得飘着小雪,温度低寒,根本没人会来这个地方。 除了喜静的陆既寒,和知道陆既寒喜静的明娇。 推开阳台门时,果然听到了低沉熟悉的男声:“可以说了。” 明娇轻轻松了口气,她把门关上,也没刻意放轻声音,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了过去。 站定在陆既寒身边时,那人才终于侧眸看了她一眼,他似乎猜到了是明娇,沉静深邃的眼底毫无波澜,只在看到少女身上单薄的裙子时,微微敛起眉眼。 男人话音一顿,把臂弯中的大衣递了过去。 明娇随意披在肩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在旁边。 大约两分钟,陆既寒把电话挂断,正要收起手机时,少女柔软细腻的小手覆了上来:“小叔。” 凉得像冰。 明娇手指一点点收紧,借着席卷而来的醉意轻轻靠到他身上,抬眼时,眼底似有朦胧迷离的水汽:“我冷。” 第二十三章 淡 第二十四章 渣 第二十五章 满脸都写着拒绝 第二十六章 姐姐也想要呀? 第二十七章 跟你姓 第二十八章 把他当空气 第二十九章 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第三十章 听到没,陆太太? 第三十一章 男朋友 第三十二章 金屋藏娇 第三十三章 该做的都做过了 第三十四章 老牛吃嫩草 第三十五章 发烧 第三十六章 要听话 第三十七章 他出问题了 第三十八章 她的靠山 第三十九章 就你们有外援是吗? 第四十章 如果不可以呢 第四十一章 回哪个家 100票加更~ 第四十二章 迎合 第四十三章 草莓印 第四十四章 有老公 第四十五章 护短 第四十六章 是我老公 第四十七章 吻过 第四十八章 含羞带怯 第四十九章 好凶哦 第五十章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