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江风寒露(七)   东厂观察笔记[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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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寒露(七)[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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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瑛点了点头,“是。”



“邓瑛。”



白焕忽然唤了他一声,邓瑛听到这一声唤,手上不禁一顿。



“邓瑛在,阁老您说。”



白焕低下头看着邓瑛的侧脸。



“滁山书院和湖澹书院的学田,是不是也是为了救杨伦才没下来的。”



邓瑛抿了抿唇,“阁老不必在意这些,那不重要。”



“我亲自写弹劾你的折子,让你落到如此境地,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邓瑛拿起白焕的鞋子一面替他穿一面道:“其实,是我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和阁老还有杨大人都没有关系,我知道,您也不想这样对我,但情势所逼,折子只能您写,满朝上下的人心,只能您来平复,而我现在走的这条路,别人也走不了。所以我没有怨怼,我问心无愧。”



他说完,放下白焕的脚,自己复又跪下,向白焕行了一个叩拜之礼。



“从今日起,我对您所有的冒犯,都先用这一拜暂抵,等您脱罪出厂狱,我再向您请罪。



白焕咳了几声,摆手挡掉家仆递来的茶水,怅道:“你本不必如此,为何不肯退一步。”



邓瑛站起身,“我虽是刑余之人,但我不想做一个被剔了骨的废人,当年老师惨死在狱中,我救不了他,此事我愧恨终身,一辈子都无法饶恕自己。今日您身陷囹圄,我一定要救下您。”



白焕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邓瑛的鬓角,邓瑛背脊一僵,喉中脱口道:“老师您……”



说着一哽,忙又改口道:“大人恕罪。”



“无妨……”



白焕笑了笑,“此时没有旁人。”



他说着托起邓瑛的手腕。



“把袖子挽高一些。”



邓瑛忙照做了。



白焕看着刑具下的伤口,忽又咳了几声。



“给大人端茶来。”



白焕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说着吐出一口腥潮的喉气,“我寿数将近,老病缠身,你年纪轻轻,竟也落了一身的伤病,张展春当年是教你读过《易》的,你自己的寿,你心里有数吗?”



邓瑛摇了摇头,“我不曾向《周易》问这些。”



白焕点头,“不问也好,不问也好……”



说完扶着椅背站起身,“让你的人进来吧,我今日觉得硬朗,还能自己走出去。”



**



贞宁十四年春天,《明史》上出现了最为荒唐的一段记录。



邓瑛待罪审羁审白焕。



曾经的师生二人,一道披锁于路。



邓瑛自行于前,白焕则被厂卫架着,踉跄地跟在后面。



那一日杨婉从清波馆出来以后,并没有立即回宫。



她藏匿在人群里,被骂声裹挟着,陪邓瑛走完了从白府到东厂厂狱的那一段路。



其间她不断地回想《明史》里的记述,以及后来的研究者们,对这一段荒唐历史的阐述。



那些言辞比百姓的“恶言”要理智,抽离得多。



然而越抽离,也就越冷漠,越犀利。



杨婉看着人群外的邓瑛,他用袖子藏着自己手腕上的刑具,温和地避着拥看到他身边的行人和孩童,偶尔停几步,回身等待走在后面的白焕,轻声对厂卫说:“走慢一些。”



无边恶意载道,杨婉却在邓瑛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很淡,但足以让她看入眼。



杨婉转身朝白焕看去,这个迟暮之年的老人步履蹒跚,面上的表情却也很平和。



《明史》里记载,这是一段师徒彻底反目,相互倾轧,你死我活的官政大戏,事实上,这两个人却只是以同样的姿态,心照不宣地共走了一段路而已。



杨婉在人群里目送邓瑛和白焕走进东厂大狱,正午的太阳一下子破云而出。



天光洒下,落在身上已经有些温暖了。



道旁一个摆摊卖麻糖的老人捧着糖问杨婉,“姑娘,很甜的,买一些吧。”



杨婉摸了摸邓瑛从覃闻德那里要来的钱袋子,笑着问道:“要三包,两包多一些,一包少一些。”



老人笑道:“姑娘买三包,那是姑娘家里的男人也爱吃糖啊。”



杨婉点点头,“他不爱吃糖,但我叫他吃,他就会吃。”



老人笑弯了眼,“姑娘的夫君真好啊。”



杨婉回头朝厂狱的大门望去,轻应道:



“是啊,别人都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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