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目中无人
“不！”
木床上，莫青楚于黑夜中猛地睁开了双眸。
“又做这个怪梦了。”他在心中道。
在这个梦境里，他处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内。
唯有一面铜镜，悬浮于半空中。
他缓缓地走向铜镜，铜镜里倒映出他的清秀脸庞。
紧接着，镜像便会突然开口说话！
第一次做这个梦，他只听到了一个字——“不！”
而这个诡异的梦境，仿佛是有规律的。
他每個月会梦到两次，分别是月初，和月中。
每每到了月中的月圆之夜，镜像说出来的字数会变多一个，从一个【不】字，变为——【不要】！
为此，莫青楚也倍感无语。
“不，不要！”
“不，不要！”
自四年前穿越到这个名为尘界的世界，梦境每个月都要这样来上一轮，总感觉怪羞耻的。
莫青楚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稀奇古怪的梦。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做点怪梦也没什么稀奇的。”他在心中道。
莫青楚和弟弟莫书离目前所在的村子，名叫百家村。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不同姓。
虽然村子名叫百家村，但算上莫青楚一家，也只有22户，只能算是个小村子。
他和弟弟莫书离4年前才来到村子，其实算是外乡人。
而莫青楚之所以不在乎这个怪梦，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更怪的事情。
与之相比，区区古怪的梦境，似乎真的不值一提。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已经睡不着了的莫青楚，在四只脚略有不平的木桌前静坐着。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天蒙蒙亮了。
他站起身来。
“该给弟弟做早饭了。”
.......
……..
所谓的早饭，其实就是清粥配小菜。
莫青楚和莫书离生活在百家村，且吃的是百家饭。
兄弟二人皆还是少年，在村子里相依为命，免不了要大家接济。
莫青楚每天都会去各户人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作为报答。
至于莫书离，则通常都是被他留在家中。
倒不是说莫青楚娇惯着弟弟，不让他出门干活。
纯粹就是因为莫书离行动不便。
——他的眼睛看不见。
正在大口喝粥的莫青楚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莫书离生得清秀，年仅十二岁的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只可惜这双呆滞无神的双眸，会破坏掉大半的美感。
好在莫书离是一个乐观活泼的人，并没有因为眼睛的缘故而沉默寡言，或者自卑自闭。
相反，他有点…….话痨。
原因很简单，对于一个瞎子来说，他看不见这个世界，便需要靠眼睛之外的东西，来感知。
比如去听，去摸，或者…….通过别人的话。
莫书离好问，听到鸟鸣便会问这只鸟是什么模样，闻到花香就会问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一般情况下，莫青楚都会耐心作答。
因此，他也不清楚弟弟有点儿话痨，是不是自己给聊出来的。
“哥哥，你今天是要去孙姨那干活吗？”莫书离道。
“这个问题你昨天不是问过了吗？”莫青楚一边给他夹小菜，一边道。
“是吗？哥哥最喜欢去孙姨家干活，对吗？”莫书离又道。
“这个问题你这几年起码问了我三十遍了，光是这个月你就问了四遍了！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想想啊，好像初六的时候问过一遍，然后初十你不想去李叔家干活时，我好像又问过一遍是不是更想去孙姨家，但好像又没问。哎哟，有点记不清…….哥哥不想去李叔家，是因为累吧？我想应该也是这样，而且李叔的脾气也不好，不像孙姨…….”
莫青楚：“.…….”
我真多嘴，干嘛叫他回忆啊。
现在时间还早，他就这样一只手托着下巴，一边听着自家瞎子弟弟不停地啰嗦。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看莫书离。
他的双眸，一直看着莫书离地上的影子。
因为在他的眼中，莫书离的影子，和常人的不一样。
——它会自己动！
四年时间，莫青楚早就习惯了弟弟这道诡异的人影了。
他从一开始的惊悚，早已转变为了有趣。
因为这个影子，会用肢体语言，转述着莫书离的话。
比如莫书离的嘴里提到铁匠李叔，影子就会做一个打铁的动作，手中还会演化出铁锤。
莫书离说自己想尿尿，影子还会做嘘嘘的姿势。只不过演化出的景象都是小鸟在嗞水，十分的诚实。
莫青楚有时候看着弟弟的影子，会觉得自己每天都在看诡异的皮影戏。
但是，莫青楚很清楚，有这么一道诡异的影子，并非是莫书离自己的问题。
“他没问题，是我有问题。”莫青楚在心中道。
弟弟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而作为兄长的他，眼睛似乎也有毛病。
莫青楚眼中的世界……..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
……..
“咚咚咚。”门外，莫青楚敲响了孙姨家的木门。
孙姨，村里人称之为三娘。
属性：寡妇。
值得一提的是，孙三娘符合绝大多数人对于寡妇的最佳想象。
一些身材描写都大可不必，总之一个字——润！
莫书离说，哥哥最喜欢去孙姨家帮忙和干活了，其实并没有说错。
莫青楚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绝不是因为自己身上带有魏武遗风，曹贼属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莫青楚的眼睛有病。
这不，此刻木门被推开，孙三娘一看是莫青楚，就立刻转身朝里走去，示意他自己跟上。
而莫青楚看着她的背影，映入眼帘的是挽起的秀发，盈盈一握的腰肢，微微摇摆着的浑圆臀儿，以及…….臀瓣中间的毛茸茸的尾巴！
他不确定这是狼尾还是狗尾。
当然，基于孙三娘是一位俏寡妇，他觉得前者会更正常些。小母狼嘛，还行。
至于后者……..那完全就是在给寡妇叠加额外的属性加成了。
实事求是的说，与其他更为乱七八糟的村民们相比，孙三娘只是多一条兽尾，在莫青楚这里，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了。
毕竟在地球上，这玩意儿也就是个插件，他穿越前也曾把玩过的。
孙三娘这撑死了算是带点色气。
像铁匠李叔等人，在莫青楚眼中，那可谓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诡异，各有各的邪性………
只不过，莫青楚心中很明白，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眼睛有病。
三娘身上并不存在着这样一条毛茸茸的兽尾。
你看，她的衣裙完好无损，并没有留着露出兽尾的洞洞。
除此之外，莫青楚早就壮着胆子，故意从兽尾旁走过，假装无意的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它，结果是直接穿透过去的，没有任何的触感。
久而久之，他现在还特喜欢从兽尾旁穿来穿去，穿来穿去…….
莫青楚知道，这个类似于华夏古代的世界，有多么的光怪陆离。
这里有修士，也有邪祟。
他在村里最爱和村长爷爷聊天了，因为村长爷爷很擅长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而这些所见所闻，一个赛一个离谱，总能冲击着莫青楚的三观。
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邪祟没错，可为什么我眼中的人，身上多少都带点邪祟的属性？
“比如弟弟的影子，有点像是村长爷爷口中的影镰。”
“影镰会依附到你的影子里，然后你的影子会突然【站立】起来，把你给刀了。”
莫青楚一边想着，一边又从孙三娘那毛茸茸的尾巴旁透了过去。
他眼中的所有人，怪异的好像都称不上是人。
他啊，目中无人。
第二章 兽尾
百家村，孙氏小院。
“青楚，把面给揉了。”孙三娘吩咐着。
她声音偏柔媚，但又不是地球上流行的那种夹子音。
三娘说话有一个特色，那就是每句话的最后几个字，音调都会偏轻，给人一种柔弱感。
“好嘞，今天还是做包子吗？”莫青楚一边熟练的开始揉面，一边问道。
三娘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做好了，给村长和老李头那送点去。”
“可以不给李叔吗？”莫青楚打趣道。
李叔是铁匠，莫青楚在百家村里给人帮忙，最累的就是去李叔那儿。
老李头脾气暴躁，莫青楚年轻气盛性子倔，经不起激。
一句“你是不是没力气，身子骨虚”，就能让莫青楚在心中默念三遍“我是猛男”，然后疯狂抡锤。
因此，他很担心给李叔送包子时，被强行留下。
“笨，你就不能先给老李头送，然后再告诉他，自己还要去村长家？”孙三娘笑着瞥了莫青楚一眼。
她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眸子，一颦一笑都自带魅惑。
莫青楚有时候都会纳闷，这种普通小村子的荒野村妇，为何会肤白凝雪，气质独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尤物吧。
“我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一边继续揉面，一边对孙三娘道。
相较于去李叔那儿打铁，他更愿意去村长家里听故事。
莫青楚四年前穿越到这个古怪的世界后，便几乎都呆在百家村。
他对于外界的了解，大半来自于村长老爷子的描述。
村长是整个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听说以前还当过说书人。
实事求是的说，这个世界很危险，但莫青楚对于外界却有着莫大的好奇心。
原因很简单，他上一世在地球上是怎么死的呢？
这位有钱又有闲的超级富二代，是在做极限运动的时候挂掉的。
嗯，作死的。
……..
……..
时间向后推移了十五分钟，莫青楚的额头和鼻尖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三娘有一套独特的揉面手法，揉出来的面会特别好，莫青楚也学习了这套手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整個过程会更吃力。
孙三娘看了他一眼，给他擦了擦汗，道：“你这样还是不对。”
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嫩白的手臂，又给莫青楚示范了一遍。
他就在边上很认真的看，很认真的学。
同时，心中不免感慨：“孙姨的手确实好看。”
若是没那些干活留下的茧子，便更好了。
村子里的每一位长辈，似乎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就好像铁匠李叔，也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打铁方式。
对此，莫青楚倒也很是理解。在这样的世界，人若是连一技之长都没有，或许真的很难活下去。
而他在这四年时间里，倒是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很多技艺。
只不过都是略懂，样样会一点，但样样不精通。
等到包子做好后，孙三娘还问道：“家里还有醋吗？”
莫青楚是不吃醋的，但莫书离吃包子爱蘸醋。
“还有的。”他回复道。
“嗯，去吧，到了老李头那里，帮我拿把剪子。”三娘说着。
“好嘞。”跑腿小莫已接单。
出了门，莫青楚便快步走着。
一路上，他不断的和遇到的村民打招呼。
大家的笑容都是和蔼友善的，只不过由于莫青楚的眼睛有问题，所以统统都变成了一群妖魔鬼怪在冲他迷之微笑。
像正在水井旁打水的庞伯，半张脸上全是漆黑的鳞片，笑起来的时候鳞片还会统统张开。
再加上他本身眼睛就微凸，且眼珠子极大，使得整个脑袋看着就像是很适合煲汤的鱼头。
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莫青楚，倒是在这四年时间里明白了一个道路：感受世界要用心，而不是用眼。就连所谓的眼界，都是有极大的局限性的。
就好像尼采的那句话：“我们的眼睛就是监狱，而目光所及之处即是围墙。”
铁匠李叔的家，距离村中的水井并不远。
莫青楚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打铁声。
李叔是整个村子里看着最能打的人，他的身材很符合最近的一个流行身材梗——双开门冰箱。
高大健硕，双肩极宽。
“这种身材和力量感，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打我一拳还不是要求我不要死。”心情不错的莫青楚在心中想着烂梗。
“李叔！我来送包子。”莫青楚大声道：“孙姨叫我来换把剪子，我拿了以后再去村长爷爷那送包子。”
打铁声戛然而止，光着膀子的铁匠李叔抬眸看他。
在莫青楚的眼中，李叔除了脸庞，上半身满是黑色的纹路。他每次打铁用力抡锤时，这些黑色的纹路还会膨胀几分。
而他的十指，指甲也皆是黑色。
谁能想到，村子里的力王，在莫青楚眼中，则是个美甲男。
当然，若只是如此，倒也说不上多么邪性。
李叔最大的问题，在于他的胸口处，有一张长满了獠牙的嘴。
暴躁老李每次冲莫青楚发火时，獠牙还会莫名的变长几分，给人以嗜血感。
“剪子自己去拿。”李叔平日里话不多，只有暴躁骂人的时候，会停不下来，能骂半柱香。
“好嘞。”莫青楚刚准备往里走，就又被李叔喊住了。
“再把那把镰刀拿去给村长。”他吩咐道。
——跑腿小莫又接到了新的顺风订单。
“嚯，好沉。”莫青楚拿起镰刀，感觉它的重量有点不对劲。
“村长爷爷都一把老骨头了，以前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人，这镰刀给他用，合适吗？”他在心中嘀咕。
但莫青楚也没多嘴，因为他知道以李叔的性子，他就算问了，对方也会懒得回答，保持沉默。
所以，他选择拿上这把沉重的离谱的镰刀，直接动身。
村长爷爷的家，位于百家村居中的位置。
他的家并不是村子里最大的，但对于莫青楚来说，是最神秘的。
因为村长家的后头有一个小庭院，是不让任何人进出的。
而作为一村之长，莫青楚觉得老爷子有点秘密在身上，那也是正常的。
作为曾经的说书人，或许藏着点禁书也说不准呢？
门外，莫青楚敲了敲门，并喊了一声“村长爷爷”。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老村长太老了，腿脚不便，要拄着根拐杖慢悠悠地走。
木门被推开后，率先映入莫青楚眼帘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庞。
是的，在他眼中，村长老爷子是个没有五官的无面人。
但他脑补出来的村长，则是那种影视剧里的老儒生的形象。
“小莫来啦。”村长的话语里能听出笑意，但莫青楚无法在他的脸庞上看到这一切。
村长的声音低沉且温和，他说话做事也永远是不急不躁的。
“村长爷爷，孙姨让我拿点包子过来，喔对了，还有李叔叫我带来的镰刀。”莫青楚道。
“累了吧，进来喝口水吧。”村长说着。
“好嘞。村长爷爷，包子还是生的，要我帮你蒸起来吗？”莫青楚问道。
“没事，我迟些时候自己来。”老人笑着道。
在木桌旁落座后，老人扭头望向莫青楚。
莫青楚看着这位无面老人，大概分析着他的眼眸所在的位置，然后装作正在四目相对，以显示自己在认真的听他讲话。
怎料，村长爷爷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直接忍不住双目圆睁，心跳加速。
“小莫，再过几天，修行者就要来我们百家村了。”
第三章 无面人
修行者……..吗？
莫青楚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村长爷爷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小莫，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想修行？”
莫青楚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道：“对！”
村长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庞望着莫青楚良久，最后也只是道：“四年前的事情，还是放不下？”
莫青楚回以沉默。
四年前，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便遇上了邪祟在莫家村大肆屠戮。
他不知道这类邪祟叫什么，远远地看去，它就像是一团黑雾，飘到哪里，哪里的生灵就会被吸食殆尽。
莫青楚眼睁睁的看到一个个村民化为干尸，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刚刚穿越，还处于一种很懵逼很迷茫的状态。
直至…….这团黑雾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妇人大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用力地将呆在原地的莫青楚给推开，自己这则被这团黑雾给吸食完了一切的生机。
他后来融合了原主的记忆才知道，这個妇人便是这具身体的娘亲。
他和莫书离的娘。
实际上，这团黑雾在村里肆虐，谁都逃不了。
但妇人还是推开了自己的孩子，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拖延住片刻的时间。
看似是个所有人的必死之局，可是，万一呢？
——万一呢。
妇人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了这个【万一】。
可饶是如此，依然有一小团黑雾触碰到了莫青楚的额头。
然后，他便开始头痛欲裂。
在昏死过去前，他隐约看到自己身旁本已吓坏了的弟弟莫书离，眉心处开始闪烁着暗淡的金光，瞎子的眼神其实没那么多的变化，但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好像变为了一种说不清的淡漠。
“幻觉吗？”这是莫青楚在昏死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到他苏醒过来，自己和莫书离便已经在百家村了。
是铁匠李叔在村门口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兄弟二人，然后这位猛男将他们扛了回来。
这两位可怜的外乡少年，就这样被百家村收留了。
后来，莫青楚有问过村长，自己在昏迷前，看到了弟弟产生了异变。
村长沉吟片刻后，才给了他答案：“我猜测是有修行者路过，然后运用修行之法，操控了莫书离的身体，救下了你们两个。”
莫青楚看着村长那张空白的脸庞，看不出他在说这些话时，究竟是何表情。
但也是自那以后，莫青楚对于所谓的修行者，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总爱缠着村长，让他与自己讲一些与修行者有关的故事。
可从话里话外，莫青楚都能感觉到村长并不希望他成为一名修行者。
在村长的口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后辈成为修行者。
“村长爷爷，为什么啊，修行者不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是抵御邪祟的人吗？”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些事迹里，就算发生天灾，修行者也永远是冲在第一线。”那时候的莫青楚不解。
修行者内部纪律严明，有着诸多约束，哪怕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也并非是凌驾于众生之上。
在莫青楚的概念里，这些修行者更像是地球上的古早仙侠剧，里面的修行者都以护佑苍生为己任，而不是像近些年的仙偶剧那样，为了一己之私，谈个恋爱就毁天灭地。
无面人村长望向莫青楚，道：“是，修行者有很多称呼，比如护道者、济世人、除魔师……..”
“但你知道，还有很多人叫他们什么吗？”
“什么？”
“世上最疯的疯子、不可预知的灾难、潜在的邪魔……..”村长沉声道。
“为什么？”莫青楚更加困惑了。
村长耐心作答道：“修行者的确具备着比我们普通人更为强大的力量。”
“哪怕是修为最低微的修行者，也拥有着寻常人无可匹敌之力。”
“然而，获得力量，必要付出代价。”
莫青楚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代价吗？”
村长点了点头，继续道：“比如有的修行者，每逢月圆之夜，便要忍受刺骨钻心之痛，直至旭日初升。”
“比如有的修行者，明明还正值壮年，却已满脸皱纹，白发苍苍，阳寿无多，每次动用法力，便是透支生命。”
“不同的修行者，身上的症状不一定相同，但都有其要付出的代价。”
莫青楚错愕地道：“无一例外？”
村长很肯定地作答：“无一例外。”
他语气之笃定，宛如这是世人皆知的铁律。
“可这和世上最疯的疯子、不可预知的灾难、潜在的邪魔……..有什么关系？”莫青楚问道。
村长道：“上面我所述的这些代价，一般都来自于人的躯体。”
“而力量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这里……..越容易出问题。”村长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强大的修行者一旦疯了，你说是否配得上这些称呼呢？”无面人村长道。
莫青楚愣了愣，没想到修行居然还会让人发疯。
“自古以来，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善终之人十不存一。”
莫青楚虽然看不到村长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悲凉。
他大概能猜出村长口中的不得善终，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修行者疯了，等待他的结局，八成是…….被其他修行者杀死！
很明显，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与莫青楚所想象的不大一样。
而正因为修行的种种弊端，村长才会觉得莫青楚对修行很感兴趣，是因为四年前发生的事情。
毕竟四年前，他所生长的地方，他的亲人好友，都被邪祟屠戮殆尽。
对邪祟的仇恨，是很多人成为修行者的缘由与动力。
只不过对于四年前的事情，莫青楚并没有给村长爷爷一个正面的回应。
与村长又聊了一会儿后，莫青楚便请辞了。
在临走前，他还不忘把铁匠李叔让他带给村长的镰刀，放到置物架上。
拄着拐的老村长看着莫青楚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置物架上的镰刀，眼神开始逐渐恍惚。
上了年纪的人，好像就是会突然走神。
………
………
离开了老村长的家，并顺路把剪子送给孙姨后，莫青楚便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脚步轻快，明显心情不错。
“修行者要来了，终于要有修行者来百家村了。”莫青楚微微捏紧了拳头。
等他到家时，已是中午。
“哥哥，回来啦。”莫书离眼睛看不见，听觉很好。
“嗯，我这就去给你蒸包子吃。”他说着。
“确实有点饿了。”莫书离道又开始啰嗦了：“早上我就只喝了点白粥，然后吃了两口……..”
莫青楚都没认真听，只是看了眼弟弟的影子。
只见他的影子则在做着拿筷子吃饭的动作，宛若在传递信息：“哥哥，饿饿，饭饭。”
莫青楚笑了笑，开始蒸包。
兄弟俩一个眼睛瞎，一个眼睛有问题。
在等待包子蒸熟的过程中，莫青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穿越以后，在昏迷的过程中，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自己的记忆和原主莫青楚的记忆也便融合了。
现在的他，等于是两个人、两个灵魂的融合体。
他还是莫青楚，但也不只是莫青楚。
根据过往的记忆，莫青楚以前的眼睛是没有问题的，从来不会把周围的人给“邪祟化。”
“是因为我穿越过来，灵魂融合了？”
“还是因为那团该死的黑雾触碰到了我的额头？”他在心中想着。
包子出笼后，兄弟二人在木桌旁坐下。
莫书离刚准备伸手，就被莫青楚拍打了一下：“烫。”
他看向自己的瞎子弟弟，直入正题，很直接地道：“村长爷爷告诉我，修行者要来百家村了。”
“是你之前说的那种【传道士】吗，招收新人的那种。”莫书离道。
“对。”莫青楚点了点头。
“终于轮到我们百家村了啊。”莫书离轻声道。
二人又聊了几句后，莫青楚才把没那么烫的包子递给了莫书离。
瞎子弟弟拿着包子，轻轻捏了捏，突然道：“哥哥，你说人死后，真的会进入轮回吗？”
“应该吧。”莫青楚道。
这种说法，在地球上是很流行的，而且不仅仅是在华夏，在多国都有类似的说法。
但在这个世界，却从来都没有轮回之说。
两兄弟的爹走得早，娘也被那团黑雾吸尽生机。
莫书离伤感时，莫青楚就会搬出轮回这一套说法，来安慰他。
此刻，他拿着包子，笑着对弟弟道：“娘今年三岁啦，是个小屁孩咯，一定很可爱吧。”
第四章 少女
“可恶，风师姐果然说的没错，可爱不是长久之计！”
此刻，一位少女在林间穿梭着，嘴里恨恨有词。
少女个子不高，有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圆脸，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扎着双辫，像极了一个布娃娃，可爱极了。
只不过，她在说这话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脯，那里裹着很紧实的束胸。
很多年纪小的女孩，在身体发育初期，是会有点害羞的。
而且越是天赋异禀，越是觉得丢人，还会故意含胸驼背，把自己的【天赋】给隐藏起来。
时间一长，把好端端的“这波赢了”，变成了“这背驼了”。
这位圆脸少女便有这样的开端。
别人的青春期，那是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开始的。
她不一样，飞速膨胀！
以至于不得不用束胸进行隐藏。
贴心的风师姐在发现后，苦心规劝，数次普及生理常识。
可少女有自己那一套，总是反驳：“不要！这样一点不可爱！”
“可爱不是长久之计啊，沈师妹。”风师姐补充：“你以后长大了会后悔的。”
“什么？它还会再长大！”少女紧急避险，决定再加一层束胸，勒死它们！
而少女为什么现在觉得风师姐说得对呢？
因为大师兄在安排师门任务时，把最苦最累的安排给了自己。
“哇，我那么可爱，他怎么忍心让我去位置最偏僻，距离宗门最远的百家村啊！”
“而且大师兄明明知道我方向感不好！”已经迷路了四次的少女，实在是忍不住多抱怨了几句。
这不，她现在又迷路了。
少女并不知道，敦厚的大师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是想着对症下药，好好锻炼一下师妹。
可大师兄貌似也并不知道，有的东西是天生的，不是靠多迷路就能好的。
只见少女取下了自己的那柄短剑，然后随手一抛。
短剑的剑尖指向了东边。
少女拿起短剑，毫不犹豫的就往西边跑去，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她的速度极快，明显远超常人，与其说是在跑动，不如说是在腾挪。
只不过没过多久，她又掉头跑了回来。
“什么啊，我都忘了我刚刚就是从那边一路跑过来的啊！”她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个糊涂蛋。”她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然后咧嘴一笑，自夸道：“可爱可爱！”
……..
……..
一直到日落西山，少女沈鱼才出了林子。
“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啊，还好我有做记号。”她喃喃自语。
“唉，要是我现在已经是三品修行者就好了，直接御物飞行，飞过去就完事儿了。”沈鱼说着。
出了林子，距离百家村便不远了。
她其实挺纳闷的，为什么会有村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种地段，可以说是与外界基本隔绝了。
来到村口，沈鱼便看到了一个拄拐的老人。
老人身子骨偏瘦削，脸上也满是皱纹，可不知为何，她看着老人的仪态与气质，还有他的五官，大概能猜出来，这位老人家年轻时，怕是位顶好看的人儿。
是的，莫青楚眼中的【无面人】，在他人眼里，可以说是个帅老头。
“这位姑娘可是来我们百家村的传道士？”拄拐老人开口询问，声音不疾不徐。
“正是正是。”沈鱼拱手行了個道礼，道：“老人家，我叫沈鱼，不知您是？”
“喔，老朽是这百家村的村长。”拄拐老人笑着道。
“原来是村长！”沈鱼有几分惊喜。
从对方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很抗拒自己来村中传道。
——有戏！
她看向村长，道：“不知村长在村门口所为何事，可有沈鱼能帮到的地方？”
沈鱼可不认为村长是专门来门口迎接她的，因为修行者过来传道，虽然会提前靠特殊的传信法器进行通知，但给出的时间是个大概的区间，不会特别精准。
老人开口道：“再过两日便是邪月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在村口逛逛，倒也没什么事。”
听到邪月二字，沈鱼倒是浑身一凛。
尘界的月圆之夜，是邪祟力量最强大之时，也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
而所谓的邪月，每四年一次，在十月十五日的夜晚，天上会出现血月。
每逢邪月凌空，尘界必会发生数场大型骚乱！
邪月普照之处，便是邪祟们的天堂！
百家村位于【墨宗】的势力范围内，倒也安全。
【墨宗】作为尘界的七大宗门之一，宗门内部有着大量的高阶修行者。
哪怕有强大的邪祟出没，也可将其镇压或斩杀！
沈鱼作为【墨宗】的外门弟子，在这种日子出来传道招新，按照宗门的意思，其实也是有来这些偏僻的小敌方帮忙镇守之意。
就算真有什么情况，有修行者在场，也可灵活机动一些。
简单点说，沈鱼既是来招新的，也是来巡视的。
沈鱼看着老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村长放心，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邪月，肯定是能安然度过的。”
“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不是还有我嘛！”她昂首挺胸，觉得自己这一番话，绝对能给这位老者巨大的安全感。
拄拐的村长看向这个面容稚嫩的可爱少女，露出了一抹礼貌的微笑。
……
……
百家村内，第一次来的沈鱼好奇的东张西望。
“我已经有半年没下山了。”她想着。
这半年时间里，她忙于破境，境界突破后，总算可以下山执行师门任务了。
或许是听说了有传道士来村子，所以村民们几乎都出门来围观了。
在沈鱼眼里的百家村，和寻常村子没有什么不同。不像莫青楚眼里的那样，全是一群妖魔鬼怪。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便是村里的寡妇孙三娘了。
“这世上竟有这般美得像狐媚子似的村妇！”沈鱼心想。
其容貌姿色，完全不在【墨宗】外门第一美人风师姐之下。
只不过二人的气质，完全不是一个路线的。
“她好大。”沈鱼瞥了一眼后，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并补充：“这样果然一点也不可爱。”
简直色气！我才不要！
少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加一层束胸，最后把它们越裹越小。
由于村长老爷子拄拐走路，所以走得很慢。
也正因此，沈鱼可以优哉游哉的在百家村参观。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来到了目的地——莫青楚和莫书离的家。
通过村长之口，沈鱼得知百家村里居然有一位十六岁的少年，一心求道，迫切的想要成为一名修行者！
她大概了解了一下莫青楚的身世，得知其母当着他的面，被邪祟吸食完生机后，立刻理解了他为什么想要修行了。
在【墨宗】，因为仇恨而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不在少数。
只见老村长抬起自己瘦骨嶙峋的右手，敲了敲木门。
很快，木门便被打开了。
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
眼睛明亮，唇红齿白，眉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天生的挑眉，让他多了一丝不羁之感。
别看沈鱼平日里活得稀里糊涂的，但毕竟是修行者，洞察力很强，五感也很敏锐。
她明显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名为莫青楚的少年，在打量自己后，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眼中还是闪过了一缕震惊之色。
“是没想到来百家村的传道士居然这么可爱吧！肯定和他先前心中之想有极大的反差！嘻嘻！”扎着双辫的沈鱼有点沾沾自喜。
殊不知莫青楚流露惊诧，与其长相和气质全无关系。
他的确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他的心中的确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激动到藏在衣袖里的指尖，时不时的都会轻轻一颤。
“她是人！？”他心想。
“她在我眼中，居然——是！个！人！”
第五章 修行铁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莫青楚看着眼前的圆脸少女，心中难以置信。
在他眼中，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皆像是妖魔鬼怪。
也就是弟弟莫书离，看着眉清目秀，身体也没啥诡异之处，只有一个影子，比较搞怪。
而这个少女修行者呢？
脸没问题，身体也没问题，影子也没问题……..
“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问题。”莫青楚心想。
“诶！？能看到的地方……..”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然后忍不住又打量了少女一眼。
这一下子，他对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就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倒也不是因为莫青楚是个“性情中人”啦。
试想一下，他眼中的所有人都很特殊，唯独眼前的少女看着很正常，那对她没兴趣才怪呢。
这种设定要是放在偶像剧里，指不定得一见钟情。
事实上，穿越后的这四年时间里，莫青楚可以说是被一群“非人生物”环绕着，肯定会产生“审美降级”的现象。
别说眼前的少女确实青春可爱，就算是个普通女子，放到一堆怪物里，也会衬托得眉清目秀，好比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秋香效应。
但好在村子里还有孙三娘。
她凭借一己之力，外加能成为加分项的“兽尾”，稳住了莫青楚的個人审美。
——赞美三娘。
此刻，沈鱼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直至村长提醒道：“青楚，怎么不让客人进屋坐坐？”
“喔喔。”莫青楚这才让出身来，请大家进屋。
然后，他便去倒水。
在倒水的过程中，他偷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
在少女的后脖颈处，有很细微的粉色纹路裸露在外，只有在少女低头时，才能看到。
“果然，她的诡异之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莫青楚心想。
“不是人就好，不是人就好。”他长舒一口气。
对他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自己眼睛有病。最可怕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眼睛没毛病！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整个村子，还有他的弟弟！
“她只是藏得比较深。这些粉色的纹路还会闪烁暗淡的粉光。”
“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探索欲这不就来了嘛。
此刻，沈鱼接过莫青楚递来的水杯，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弟弟莫书离。
他双目无神，明显就有眼疾。
“村长，是他们兄弟二人都想修行吗？”沈鱼问。
“他不行。”莫青楚突然插话，直截了当地道。
莫书离张了张嘴，平日里很话痨的他，最后也只是欲言又止。
沈鱼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莫书离的无神双眸，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建议他修行。”
修行，必要付出代价！
而这个少年，天生就已经是个盲人了。
唯有莫青楚看了一下阳光下弟弟的影子。
只见这个影子正在不断的张嘴说着什么，侧面反映出小话痨莫书离此刻有着大量的心理活动，只是都憋着没说。
木桌旁，沈鱼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她现在很激动，很兴奋：“终于轮到我教别人了！”
但她表现得很淡定。
“你对修行，知道多少？”她看向莫青楚，开口道。
这是她自己领悟的【伪装高深莫测手法】之一：不直接说，先问！
莫青楚看了一眼村长那张没有五官的脸，道：“听村长说过一些，但还是一知半解。”
沈鱼闻言，嗯了一声后，便开始了长时间的沉吟。
这便是她的手法之二。
殊不知莫青楚心中所想却是：“她是不是自己也不怎么专业啊？”
村长和莫书离都坐在边上呢，很明显，你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是那种谁都可以听的内容，并不是什么神秘之事，有必要组织语言那么久吗？
在心中倒数了二十秒后，沈鱼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清了清嗓子，道：“我先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
“我叫沈鱼，来自七大宗门之一的【墨宗】，是【墨宗】的外门弟子，目前是二阶修为。”
莫青楚听着，点了点头。
“七大宗门都要下乡招生，连这么偏僻的百家村都不放过，可见大家有多么不愿修行。”他在心中道。
这也侧面反应了修行在大多数人眼中，绝不是件好事。
“村长已经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修行的弊端了。”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或许情况还要更复杂？”莫青楚猜测。
沈鱼继续道：“修行，能给人带来最直观的好处，那就是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哪怕是实力最微末的修行者，也绝非常人可以匹敌的。”
“纵然是一些天生神力之徒，也绝对敌不过修行者的手段。”
“修行的境界划分，一共分为九个境界，那便是一阶到九阶。”
“一般情况下，下山招新的任务，通常会由我们这种二阶修行者负责，很少有例外。”沈鱼说着。
她初入二阶，所以还是头回下山招新呢。
“为什么？”莫青楚问。
“你应该知道有一条【修行铁律】吧？”
“修行，必要付出代价。”沈鱼沉声道。
说到这里，她眼神微微一黯，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继续道：
“一阶修行者，还处于适应【代价】的阶段，不宜下山。”少女说着。
“那到了二阶…….”莫青楚追问。
沈鱼那种稍显稚嫩的圆脸上流露出了一抹笑容，轻描淡写般地道：“像我们二阶修行者，早就习惯了嘛！”
——仿佛一切都很轻易。
“至于到了三阶，这里…….便会开始产生问题。”沈鱼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道：“所以必须从外门晋升内门，拜宗门内的高阶修行者为师。”
通过沈鱼的描述，莫青楚听明白了修行界的又一条【铁律】：到了三阶，精神层面就会出问题。
不同的人，症状也不尽相同。
也正因此，三阶修行者是不宜下山招新的。
毕竟你脑子刚刚坏掉，还处于萌新神经病状态，自控力不强，最好不要过多的和普通人接触。
来吧，拜我们这些内门的高阶修行者为师吧！我们有着丰富的对抗发疯的经验，是靠得住的疯批斗士！
大家都是这么一路神经过来的，你别看我好像神经得更重，但救救你还是没问题的。
——久病成医嘛！
虽然大家都说，每一位高阶修行者，都处于发疯的边缘，随时都会变成最可怕的疯子，但是，这不是还没彻底疯吗？
我跟你讲啊，咱们高阶修行者，就算是发疯前的那一秒，都完全可以用两个字形容——靠谱！
当然，也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在刚迈入三阶之境时，脑子就直接坏掉了。
此刻，莫青楚看向沈鱼，道：“所以，修行必要付出【代价】，这个所谓的代价，在三阶之前，是肉体层面的，三阶之后，则是还会多出一个精神层面的代价？”
“是的。”沈鱼道。
“那我不入三阶不就好了。”莫青楚突发奇想。
肉体层面的【代价】，倒还好说。
一旦进入三阶，修行者哪天突然疯掉了，那就是比邪祟更可怕的存在，绝对会被灭杀的！
圆脸少女看向眼前的少年，道：“若是真那么简单，那就好咯。”
她叹了口气，道：“在这里，我就要告诉你修行界的又一条【铁律】了。”
“修行之路一旦踏上，便不可止步！”
第六章 爆体
修行铁律：修行之路一旦踏上，便不可止步。
莫青楚一开始听这句话，还略有不解，可通过沈鱼的描述，他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尘界的修行体系，完全颠覆他的认知。
【药浴】，是打开人体修行之路的钥匙。
药浴淬体后，便可以正式开始修行了。
由于修行的法门五花八门，所以增强修为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
有的正常一点的，就是靠呼吸吐纳，靠打坐，沈鱼就是这一类。
但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莫青楚觉得这个打坐，怕是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有的不正常一点的，比如体修，就是靠自虐增长修为——我自己鞭挞我自己！
到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勉强符合莫青楚的认知。
可沈鱼后来的话语，就直接打碎了莫青楚之前的设想。
“你不可能永远呆在二阶的。”沈鱼道。
“因为一旦使用过【药浴】，打开了人体的修行之路，你就算什么也不做，修为也会精进。”
“你吃饭喝水，修为在精进。”
“你睡觉发呆，修为也在精进。”
“简单点说，你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缓慢增长。”
“唯一的差别就是，你依靠修行法门自主修炼，修为是迅速精进。你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会慢得多。”
莫青楚闻言：“.…….”
通常来说，大家都觉得要想成事，就要努力。
看看这努力二字是怎么组成的？
一个奴，出两个力。
而到了尘界呢？
牛哇牛哇，摆烂都能变强！
他甚至在心中吐槽：“那是不是我如果长命百岁，阳寿绵长，一路摆烂到120岁，也能猛地一批！”
可沈鱼接下来补充的内容，又让莫青楚无话可说了。
“你或许会想，那不如就不主动修行，这样便可以慢点晋升三阶？”沈鱼先是笑了笑，然后稚嫩的圆脸上，流露出了自认为极其严肃的表情。
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沉声道：“千万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
“会死人的。”她微微俯身，还刻意营造起了氛围。
“妈耶。”莫青楚在心中很敷衍的来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在配合着沈鱼。
先前说过，他是在地球上玩极限运动，然后把自己作死的。
他这人吧，就喜欢刺激。
沈鱼见莫青楚一脸凝重，便继续传道受业：“修行者在每一个境界里，都是有时限的。”
“若是没有在这個时间限制内，突破到下一层境界，便会……..啪！爆体而亡！”她还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瞎子弟弟莫书离，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莫青楚嘴角微微抽搐，在心中道：“做个人吧…….”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莫书离的肩膀，示意他别怕。
在拍完桌子后，意识到自己吓到了瞎子少年的沈鱼，讪讪地收回手掌，轻咳了一声后，说着：“主要是想让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个时限，都是先辈们用血淋淋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莫青楚听懂了。
时间一到，会爆成一坨酱的喔亲，就是酱紫喔。
一位又一位前辈，靠爆炸成酱，告诉后辈们：这事儿没有例外。
“那一般情况下，修行者从二阶晋升三阶，时限是多少年？”莫青楚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根据功法的不同，时限也是不同的，但通常来说，是在三到五年。”沈鱼沉吟片刻后道。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什么心眼儿，还是真的挺无所谓的，只听她直接道：“像我的修行之法就很特殊，两年内如果不能晋升三阶，我就会爆体而亡。”
莫青楚闻言，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可爱少女，如果不能在两年时间内破境，她就要——可爱死了。
尘界的修行之路……..刺激啊！
综上所述，莫青楚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说【修行之路一旦踏上，便不可止步】了。
你一旦开始修行，等于就贴上了一张催命符，或者说，身上就系上了一颗定时炸弹。
你不会因为修行而延年益寿，相反，你会因为修行，要与时间赛跑！
“【苟道流】在这个世界完全不顶用啊！”莫青楚在心中想着。
沉思片刻后，他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修炼到了高阶之后，这个【时限】会被拉长吗？”
沈鱼摇了摇头，道：“不一定。”
“依然拿我自身的功法举例，我从一阶突破到二阶的【时限】是四年，可从二阶突破到三阶，却只有两年。”
“不同的功法，每个境界的【时限】不一定相同。”
“据我所知，哪怕是高阶修行者，他们的破境时限，通常也是在十年内，甚至更少。”圆脸少女很认真地道。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笑道：“伱如果最后真的加入了我们【墨宗】，那你到时候就会见到我们的外门二师兄。”
“他是一个……..嗯，是一个看着很萎靡不振的人。”
“二师兄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要是能活到35岁，多少也算是喜丧了。”
……
……
屋内，瞎子弟弟莫书离很紧张地看了哥哥一眼。
活到三十五岁，就算是…….喜丧吗？
他已经开始为哥哥感到担心了。
莫青楚看着面带笑意的沈鱼，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的讲出这些话来，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
至于她口中的【墨宗】外门二师兄，莫青楚已经脑补出一张厌世脸了，估计是那种很丧的类型吧。
沈鱼看向莫青楚，问道：“对了，你今年几岁？”
“十六。”莫青楚回答。
“诶？居然还比我大一岁！”沈鱼在心中嘀咕：“嘿，年纪大有什么用，入了我【墨宗】，还是得叫我师姐！”
她接着对莫青楚道：“问你这个问题，主要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年龄有没有超过20岁，虽然你看着就没到啦，但还是问一嘴稳妥些。”
“年龄如果过了20岁，是不建议修行的。”沈鱼道。
“为什么？”莫青楚问。
“年过二十才开启修行之路的话，在初入第三阶时，都不只是精神层面会出问题那么简单，而是会直接陷入疯狂！”
“自古以来，只有一个人，是二十岁以后才开始修行，并且没在第三阶就疯掉的。”沈鱼道。
“是谁？”莫青楚又问。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一直坐在边上沉默不言的村长，老人沉声道：“【药王】李天枢。”
莫青楚就算再没见识，对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的。
【药王】李天枢，尘界第一个踏上修行之路的人。
开启人体修行之路的【药浴】，便是出自他手。
他扭头看了一眼村长，在他那张空白一片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反倒是沈鱼看着满脸皱纹，但气质儒雅的村长道：“村长，冒昧的问一下，您今年贵庚？”
“六十有三。”村长笑着道。
沈鱼说道：“拿村长举例，村长这年纪，若是修行者的话，能撑到这岁数，绝对是修行界最顶端的一批人了。”
拄拐老村长回以微笑。
沈鱼看了眼外面，还道：“我一路走来，观你们百家村也没什么孩童，村里人以中年人为主。这些年纪放在修行界，一个个起码也都是高阶修行者了。”
拄拐老村长又回以微笑。
圆脸少女面带好奇地看向面容清秀，但眉角天生上扬的少年，道：“介绍了这么多，想必你对修行之事，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讲这些，其实也算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我会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以后，等【邪月】过去了，你再给我答案。”沈鱼道。
她在心中叹息：“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修行，听师兄师姐说，打退堂鼓的人可不在少数。”
事实上，也多得是人在踏上修行之路后，便开始后悔、懊恼，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草率，甚至陷入无尽的抑郁与崩溃。
——当初就不该修行！我可真该死啊！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这个眉角天生上扬的少年，抬头道：“不需要。”
“我想要修行。”莫青楚乌黑的双眸，仿佛在此刻隐隐有些发亮。
一时之间，圆脸少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觉出错了。
“诶？他好像…….非常期待？”
“甚至还有点猴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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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别害怕
“诶，我好像遇到怪胎了。”离开莫青楚的家后，沈鱼心想。
她见过很多同门，是因为对邪祟的仇恨，踏上修行之路的。
这个莫青楚的娘亲死于邪祟之手，村子也被屠村了，等于也是自带仇怨。
但是，他好像和那些同门又不一样。
不仅仅是内心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对于踏上修行之路，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兴奋，很期待，很想要…….
“为什么呢？”沈鱼想不明白。
圆脸少女现在要先去吃饭，村长说给她准备了饭食。
至于莫青楚那边，他要为自己的第一次【药浴】，做上一些准备。
“根据这个圆脸小妹的描述，【药浴】要进行三次。”莫青楚在心中想着。
“看她那不堪回首的表情，【药浴】的过程估计会很痛苦，很艰难。”
一定要坚持使用三次，且每次药浴时间超过一个时辰，才能正式打开人体的修行之路。
一般情况下，泡完三次药浴，需要几天的时间。
因为泡着泡着，人就泡晕厥了。
失去意识后，就要赶紧捞出来。
【药浴】的吸收过程中，人必须要保持清醒。
像沈鱼就毫不避讳的表示：“我第一次泡药浴，可是足足支撑了两个半时辰，啧，天赋异禀。”
根据她的描述，【药浴】等于是宗门在收徒前，对新人的一次考验。
如果连区区三次【药浴】都坚持不住的话，听咱一句劝，这修行咱不修也罢。
当然，少女也说了，第三次药浴结束后，才能正式开始修行。可如果中途就放弃了，半途而废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啦，床上躺个一個月，就又是一条龙精虎猛的好汉！
沈鱼先行离去后，村子里的村民就基本都来到了莫青楚的家中。
大家七嘴八舌的，有人还想劝他几句，咱干脆别修行了。
在确定了莫青楚的心意后，村民们便开始问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
【药浴】的药材，沈鱼随身携带了。
莫青楚还需要准备一个质量过硬的大木桶，用来泡澡。
而且这木桶如果用来药浴过，普通人就不能再使用了。
孙三娘表示，可以用她家的，她刚好想换一个。
莫青楚知道三娘最爱干净了，这大木桶她自己用得很频繁。
四舍五入，也算是和这位兽尾润寡妇一起泡过澡了。
除了木桶，还需要三斤米和六两红豆。
生米和红豆则由赵伯主动提供。
赵伯是个裁缝，人很黑，长得也很粗犷，有点张飞绣花的味儿。
而在莫青楚眼中的赵伯，下半身是杂乱的线条汇成的，这些线条还没有规律的涌动着。
他的上半身，倒是和常人无异，就是两只手掌没有血肉，只有白骨。而且每只手掌，都有六个指头。
莫青楚如果去赵伯家帮忙，肯定免不了做一些针线活儿。
长相粗犷且皮肤黝黑的赵伯时常表示，莫青楚在这方面其实很有天赋，一教就会。
他在孙姨家学揉面，在李叔家学打铁，在赵伯家学针线…….
村里人对于自己擅长的事情，都有一套独特的技艺。
像赵伯在训练莫青楚时，有一次还让他用自己传授的手法，去缝两块猪皮。
还别说，缝得怪美观的。
听说缝尸人这个工作工钱很高，莫青楚想着应该和缝猪皮差不多吧？
帮莫青楚准备好了药浴的东西后，村民们便都散去了。
现在，就等沈鱼带着药材过来了。
…….
…….
“让我猜猜，他第一次药浴能坚持多久。”这位束胸少女在吃饱喝足后，脚步轻快地往莫青楚的家走去。
“我估计最多两个时辰。”沈鱼猜测着。
目前为止，【墨宗】的外门弟子里，第一次药浴的坚持时长，她排第二。
排名第一的是一天到晚都垂头丧气的二师兄，他足足有近三个时辰。
沈鱼也搞不懂，二师兄一天到晚看着都很丧，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没有动力，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凭啥能坚持近三个时辰啊！
难不成他是想把自己活活腌死？
“算了，如果样样都是第一的话，那我就太惊艳了。过于惊艳的人，一点也不可爱。”沈鱼心想。
然后，这位路痴少女就在小小的百家村里迷路了，问了村民后，才来到了莫青楚的家中。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腰佩短剑的双辫少女问道。
“嗯，都准备好了。”莫青楚作答。
“先倒一斤生米，和二两红豆到桶里。”沈鱼道。
“好。”莫青楚照做。
然后，他就看到少女很郑重地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小袋药粉，倒进了桶内。
说来也是神奇，这药粉的量，和地球上方便面的调料包差不多。
可诡异的是，这么一点点药粉在倒入这么大一桶水里后，整桶水过了十秒钟不到，就变得漆黑如墨。
同时，水温也在逐渐升高，冒起白气。
“进去吧。”沈鱼道。
“这就…….好啦？”莫青楚道：“要不要搅拌一下？”
沈鱼哈哈一笑，然后催促道：“快点。”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
莫青楚快速脱去了自己的衣物，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泡进了水桶里。
这让听到动静的沈鱼，越发觉得自己碰到怪胎了。
“他看着这乌漆麻黑的药液，都不迟疑一下，直接就往里跳的吗？”沈鱼在心中道。
既然莫青楚已经泡在了漆黑如墨的药液里，沈鱼便转过身来，不再背对着他。
只不过，有一个少年正全身精光地在自己面前泡澡，这种初体验依然让她脸颊微红，心跳也隐隐加快。
由于呼吸都变重了一点点，使得她那被两层束胸给勒死的胸脯，越发堵得慌。
秉承着负责任的态度，沈鱼在清了清嗓子后，便沉声道：“再过一会儿，你应该就会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了。由于每个人药浴时的状况不一定相同，我就不多做介绍了，你自己感受就好。”
“还有，等会你的五感也会产生变化，可能会看到点什么，或者听到点什么，或者感触到点什么，闻到点什么……..”
“但你一定要记住，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不要心怀恐惧，因为你越是害怕，药浴的吸收效果就会越差，人也越容易昏厥。”
“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定要冷静一些。”她不停地吩咐着。
说完这些，沈鱼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忆自己那三次浸泡药浴的经历，在心中道：“但谁又能做到一点都不怕呢？”
第八章 初体验
木桶内，莫青楚细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别看一直在冒水汽，可水温感觉也没有特别高，泡在里面暖洋洋的，很舒服。
这让他惬意的向后一靠，整个背部都靠到了桶上。
“你看起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紧张。”沈鱼看着他，忍不住道。
“我一直都想要修行，现在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为何要紧张？”莫青楚很理所当然地道。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身体发痒，而且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痒。
这种痒的感觉很难受。你们有试过那种一只毛笔，很轻柔的在你皮肤上划动的感觉吗？
到了后面，又有点像是有人靠近你的肌肤，轻轻的用自己的鼻息在你的肌肤上方吐气。
这些感受，让莫青楚表情微变。
“怎么样，已经开始疼了吧。”沈鱼站在一旁，觉得很是有趣：“这才刚开始，等会有得你疼的。”
“我…….我不疼……嗯……只是有点痒…….嗯！”他发出一个音调向下的闷哼声。
沈鱼听着，只觉得这个少年郎是碍于面子，在硬撑。
不过到了后面，莫青楚的确感觉到了些微的痛感，但一切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到了这会儿，沈鱼才反应过来：“你是真不觉得疼？”
“嗯，完全可以忍受。”莫青楚直接道。
“凭什么啊！”沈鱼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在心中不由呐喊。
“明明门内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很疼的啊！”
“大家每次聊到药浴，感觉都是在比谁更痛苦！”
她的心理一下子就极度不平衡了。
“他怎么还舒服到眯眼了？太过分了！”
“不是，就没人管管的吗？”
沈鱼围着木桶绕了一圈，细细打量着木桶内的少年与药液，看得莫青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药液漆黑如墨，但他还是本能的夹紧了大腿，且微微提臀。
“没道理啊。”沈鱼忍不住道。
药浴期间，前期会疼痛难忍，这是常识。
“除非他的痛感天生就有问题，或者说…….他是传言中的那种怪癖。”沈鱼在心中得出结论。
她听风师姐说过，世上有种人，越是疼痛，越是兴奋。
正常人被掐脖子，那肯定难受得一批。
可那类人，会舒服的瞳孔涣散，眼珠向上翻，然后不由自主的吐出舌头。
就算被鞭挞，也会觉得很舒服。
按照风师姐的描述：“修行的【代价】，有很多种都是与疼痛相关的，这种享受疼痛的人，简直是天生的修行胚子呢！”
圆脸少女看着莫青楚，露出了一个五官都扭到了一起的表情，有点儿像是可爱版的经典表情包：地铁老人看手机。
这让木桶内的少年有几分不解。
时间向后又推移了一刻钟，这会儿，倒是真的痛感加强了，但也只是加强了而已。
他隐约能猜到，自己这种状况，好像不符合常理，要不然这个沈鱼也不会这么诧异。
“她给我泡的药粉，该不会是劣等货吧？”
“这玩意儿会不会也有保质期的啊？”莫青楚在心中道。
这要是泡出什么问题来，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
……..
半個时辰就这样一晃而过。
沈鱼看了一眼木桶内的黑色液体，微微颔首。
“颜色变浅了一些，看来你吸收的效果不错。”少女说着。
“药浴的吸收程度，是靠颜色区分的吗？”莫青楚问道。
“是的，药液一开始漆黑如墨，到了后面，颜色越浅，说明吸收的越好。”沈鱼解惑道。
说完，她摆了摆手，示意莫青楚不要想太多，道：“已经半个时辰了，药浴初期的痛感，你算是熬…….咳，算是度过去了。”
“接下来，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的叮嘱。”
“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触碰到什么…….别管多诡异，都一定要记住——假的，都是假的！”沈鱼道。
“伱会进入到一种很迷幻的状态，但一定不要过于恐惧！”
“恐惧，会极大影响到你这次药浴的吸收。”
自从【药王】李天枢创造了药浴之法，开启了人体修行之路后，每一个修行者，都要经历这么一个阶段。
哪怕是高阶修行者，也无法依靠秘法，去强行更改这一次的【药浴·初体验】。
但是，整个过程也不是完全无法干涉。
比如沈鱼现在就在用最简单的法子。
“你等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你就都讲出来。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你就都说出来。”
“我会在一旁给你印证，告诉你是真是假。”
“你只需要信得过我。”
“相信我，如果你能顺利完成三次药浴，我就是你在【墨宗】外门的师姐了，我不会害你。”沈鱼道。
按理说，这种环节最好由药浴者最信任的人来负责，比如莫青楚的弟弟莫书离。
可这少年是瞎的来着。
而且按照修行界不成文的规矩，整个过程也最好不要有普通人在一旁围观。
等下莫青楚要是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跟个癫子似的，很容易给旁人留下心理阴影。
“我这么可爱，看着就人畜无害，他肯定信得过我的。”沈鱼对自己很有信心。
木桶内的少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前这位明显稚气未脱，且经验貌似也不足的少女，艰难地点了点头。
咱就这条件，还能挑还是咋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莫青楚开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发胀。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极了前世在地球上疯狂熬夜以后的症状。
穿越到尘界后，他的作息倒是好得很，在地球上，他是那种典型的“睡不着”加“睡不够”。
看似很矛盾的两件事，在他身上却能同时存在。
又过了一会，他开始感觉到头疼了，有一种刺痛感。
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还在持续加强。
“感觉头快要炸了。”莫青楚在心中道。
这让他想起自己前世在地球上玩极限运动，在进行【翼装飞行】时，发生意外，头部着地。
作为一个真的爆头过的人，对于这种“快要爆了”的程度，是觉得还算可以接受的。
沈鱼半蹲在木桶前，桶壁遮住了她半张脸。
“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双手抓着桶壁，半蹲着道。
绝大多数人，在进行药浴时，都是视觉出现问题，会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比诡异。
只有少部分人，是在听觉、嗅觉、触觉等方面出现问题。
“没有什么特别的。”莫青楚道：“和以前没有差别。”
是的，和他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就好像他现在依然可以从侧面隐约看到沈鱼后脖颈处的粉色纹路，闪烁着极其黯淡的粉芒。
只不过，他眼中的“正常世界”，本就和常人不一样啊。
他早习惯了如何分辨“真”与“假”，习惯了自己的眼睛靠不住。
“那其他呢？”沈鱼关切道。
“就是……额头有点痒。”莫青楚道。
这个位置，正是那一团黑雾般的邪祟屠村之时，他的身体被黑雾所触碰到的地方。
“没事，你的额头是正常的，相信我！”沈鱼铿锵有力地道。
但过了没一会儿，一直半蹲在木桶前的她，整个人猛地向后弹了一下，直接臀部落地，引得裤内的臀肉微微震荡。
沈鱼面露无尽的惊慌，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之物。
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反倒吓着了莫青楚。
“怎，怎么了？”他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第九章 病情加重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这样？”沈鱼坐在地上，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
莫青楚木桶内的药液，已经不再是漆黑如墨。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颜色已经变得很浅了。
这代表着不知为何，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体已经快把药液给吸收干净了！
而沈鱼之所以反应这么大，震撼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药液颜色变浅，已经快变成清水了。所以，以二阶修行者的目力，桶内的一切自然一览无余。
——《恶棍》。
吓人，太吓人了！
“啊，我不干净了。”沈鱼失魂落魄般的坐在地上，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爱流失掉了。
莫青楚看着沈鱼脸颊泛红，哪还能猜不到原因。
“原来只是我被看光了，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不知检点的男人在心中想道。
实际上，自从脑子开始刺痛后，他也没有过于留意药液的色泽。
没成想，刚刚还黑成那样，一下子就被自己的肉体给净化了。
“人体净水器啊我。”他在心中道。
过了好一会儿，沈鱼才恢复了几分，她第一时间转过身去，背对着莫青楚。
“他这个泡药浴的人，居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看见。我这个护法的人，居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完了！”沈鱼气急败坏，感觉被勒紧的胸脯都要气炸了。
正常情况下，就算莫青楚的药浴初体验可以持续三个时辰，药液应该也还是呈黑色的。
可这才过去多久？
这才刚一个时辰啊！
“手册我看了，上面明确记载了，三次药浴的时间必须都要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不足以打开人体的修行之路。”
“可我没听说过刚一個时辰，就能把药液给吸收完的。”
这使得沈鱼都开始质疑：我的这包药浴的药粉，会不会有问题？
她已经是个二阶修行者了，在墨宗也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
通常来说，宗门里有新弟子入门，师兄师姐们都会问一下药浴的情况，比如坚持了多久啊，痛苦的程度啊。
其性质有点像是在问：“你多少分考进来的啊？”
这个时候呢，也偶尔会有师兄师姐们聊一下自己那个时候的经历，或者吹嘘一下别人的战绩。
像一脸生无可恋的二师兄，就从不拿自己的战绩出来炫耀，但肯定会有其他师兄师姐专门拎他出来提个一嘴。
“看到那个死鱼眼没有？对对对，就他，第一次药浴坚持了三个多时辰！”
此刻，沈鱼却想着：“可是，没听说过莫青楚这种情况啊。”
二师兄泡了三个多时辰，也没吸干啊。
但一念至此，她突然又有点期待了。
“我要是把他带回墨宗，师兄师姐们问起药浴的情况，还不得吓死？”
“突然变得好玩起来了。”
圆脸少女莫名其妙的有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态。
“诶嘿，坏得很啊，可爱鬼。”
……..
……..
泡在桶内的莫青楚，并不知道背对着他的少女究竟有怎样的心路历程。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有看点的，便宜她了。
——身为男孩子，一时之间竟忘记了保护好自己。
眉角天生微微上扬的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药浴的药液，现在颜色已经极浅极浅了。
原先，他感觉自己是泡在了墨汁里，是一桶墨汁掺了点水。
现在，感觉就是一桶水里滴了点墨汁。
“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吸完了。”莫青楚心想。
“这样一来，我是不是还可以直接续杯？”
按照沈鱼之前的说法，三次药浴之所以需要几天时间，是因为没人能撑到药液完全吸收，一般几个时辰后就会晕厥。
而药液的吸收必须保持清醒，所以昏迷后，要等你苏醒过来，且身体无恙后，再进行下一次的药浴。
但是呢，每一次药浴之间的间隔时间，其实越短越好。
圆脸少女之前还专门给莫青楚科普过，现在的药浴，其实是把最早一份药粉的量，分成了三份，供三次吸收。
【药王】李天枢创造出【药浴】后，把这同款药粉给旁人使用，超过九成的人根本撑不住。
然后，便把一份的量拆成了两份，结果还是有三四成的人无法支撑。
后来，就变成了如今这种最稳妥的形式。
水桶内，莫青楚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的吸收速度，好像并没有很快。”
“是从我开始头疼，然后额头开始发痒的时候，吸收速度突然就变快了。”
根据沈鱼先前的描述，很多人在泡药浴时，会看到很多诡异可怕的东西，有的人甚至会眼中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自己明明在泡药浴，可低头一看，自己却是泡在血浆里。
“会不会是因为别人只是突然变得不正常，而我呢，不正常太久了？”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说真的，他还蛮期待出现新的“幻觉”的，看看自己的眼睛还能不能再病情加重。
只见莫青楚把自己的双臂从水中取出，横放在木桶上挂着。
现在水温尚热，权当泡澡。
“沈姑娘，我待会儿不是可以直接进行第二次药浴了？”他问。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真的没问题吗？”沈鱼依旧背对着他道。
“应该…….没问题吧？”莫青楚想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十六岁了，发育得很好了，他偶尔也会拿自己这一世的身体，和地球上的身体进行比较，结果是鸡本满意。
这一世虽然没进行什么极限运动，但在村里每天都干活，也算是有几分精壮。只不过干活干出来的肌肉，多半没有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么美观。
就在他检查身体之际，他突然瞳孔一缩，紧接着，整个人连呼吸都微微一滞。
莫青楚抬起自己的左臂，只见自己的小臂上，正黏着一根类似于毛发的东西。
它明显不是自己身上的毛发，因为它是灰白色的，且有二十公分左右的长短。
这个木桶，是孙三娘给他的。
而莫青楚很确定，这根黏在自己手臂上的灰白色毛发，与自己眼中孙姨臀瓣内的那条兽尾上的兽毛，是一致的！
在他的眼中，孙姨就是有着一条灰白色的兽尾。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桶里。”莫青楚不解。
按理说，这个木桶是孙三娘的常用之物，桶里有点她的东西，并不奇怪。
可问题是那尾巴是假的，三娘身上绝不存在这样一条毛茸茸的兽尾。
这一点，莫青楚无比确定。
毕竟他每次去三娘家干活，路过之时，身体会直接从那条尾巴上穿透过去，没有任何的触感。
他闲着没事，就老喜欢在尾巴边上透来透去，觉得很有意思。
有时候，他也会去偷瞄三娘的表情。
他每次从兽尾旁透过去，三娘也都是面色如常的。
这四年时间里，种种迹象都证明，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是别人有问题。
错的不是这个世界，错的是我本人。
“泡药泡出新幻觉了？”他想着。
此刻，莫青楚百无聊赖地伸手去碰这根兽毛，虽然他知道肯定会穿透过去。
结果——他拿起来了。
第十章 怪梦又至
“哈哈，小爷我成啦！”
手捏一根灰白色兽毛的莫青楚，陷入了狂喜之中。
“新的幻觉出现，虚假的触感也出现了！”
“我终于有别人泡药浴的常规症状了！”莫青楚心想。
轮到我发病了，哦耶！
说真的，对于这次【药浴·初体验】，莫青楚一直怀质疑态度。
这就好比你第一次喝白酒，常识告诉你，很多人都只有几两的量，而你却一口气两斤下肚，连微醺的感觉都没有。
这时候你是会觉得自己是天生的酒精容器呢，还是觉得我喝的怕不是假酒吧？
莫青楚就是后者。
别人泡药浴，哪有像自己这般轻易，这般正常的？
总不能因为我眼睛有病，就负负得正了吧？
他心情愉悦地用手指揉搓着这根灰白色的兽毛，感受着它的质感。
“就俩字——逼真！”
啧，修行界果然很奇异啊。
他觉得自己已经半只脚迈进修行界了，浴桶内的莫青楚，乐得合不拢腿。
只见他举起这根灰白色的兽毛，然后用力一吹。
兽毛在空中摇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落地。
“啧！这幻觉视效，主打的还是一个逼真！”
……
……
另一边，背对着莫青楚的沈鱼，开始翻看起了手册。
这种手册，对于第一次下山招新的修行者而言，可以说是人手一本。
只不过，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啃书行为，会让人越发觉得此女不靠谱。
根据手册里的内容记载，的确有不少体质特殊的人，会直接在一天之内，连续药浴。
但像莫青楚这样把药液直接榨干，还能无缝衔接的，手册里并没有记载。
感情【药王】李天枢的这个药浴之法，是专门针对你的体质开发的是吧？
翻完手册后，沈鱼便从怀里取出了第二份药粉。
她本欲转身，最后怕自己又看到“脏东西”，从而流失掉几分可爱，所以选择还是背对着赤身的莫青楚，并将药粉抛给他。
浴桶内的少年，就这样看着药粉被一团气流包裹着，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入他的手中。
“这就是修行者的能力吗？”他心想。
莫青楚打开只有方便面调料包大小的药包，开口道：“也是就直接倒到水里，对吧？”
沈鱼点了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双辫微微摇晃。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快速吸收药力，其实也是好事。”她开口道。
“四年一度的【邪月】将至，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意外的话，我可能都无暇顾及你这边。”少女说。
莫青楚点了点头，拆开药包，将药粉全部倒入水中后，还把空药包都放到水里搅拌了一下，力求全部溶解。
纯净透亮的水，不消片刻便漆黑如墨。
第二次药浴，整体感受和第一次没有任何区别，感觉只是在循环。
而莫青楚的吸收速度，既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
只是他的额头越发的痒了。
在泡药浴的过程中，莫青楚还找沈鱼求证了一件事情。
那根灰白色的兽毛，就掉落在木桶的不远处。
他让沈鱼看一看，地上是否真的有这玩意儿。
沈鱼给出的答案是：“没有。”
这令水桶中的少年长舒了一口气。
反倒是沈鱼百思不得其解。
“别人药浴，都会看见极其恐怖之物。”
“他进行药浴，就看到了……..一根毛？”
…….
…….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莫青楚在泡药浴的过程中，竟丝毫不觉得饥饿，相反，他还一直有一种饱腹感，小腹处还逐渐变得暖洋洋的。
至于沈鱼那边，则正在大口吃着孙三娘做的肉包。
这是体贴的三娘刚刚专门送来的。
她担心莫青楚在泡药浴，有眼疾的莫书离没有晚饭吃。
这种年纪的女人，就是懂疼人，润物细无声。
像三娘这么细心的人，怎么可能在借出浴桶前不好好擦拭一遍，还在桶内留下“遗留物”呢。
“好吃，绝对是我吃过最美味的包子了。”沈鱼大肆赞美。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馅儿的，肉的口感居然这么好。”她说着。
“猪肉馅。”莫青楚道：“猪是村里的柳婶和韩伯养的。”
猪是黑猪，二人会喂专门的猪饲料。
他们养的猪，生长周期比较短，长得总是很快，跟喂了激素似的。
而且肉质特别好，无比美味。
在莫青楚的眼中，柳婶是个姿色平平，但很和善的中年妇女，如果她没长很多条手臂的话。
有时候，他看到的柳婶是四条手臂，有时候会是六条，甚至更多。
最多的时候，柳婶有着十条手臂。
她除了那正常的两条手臂外，多余位置的那些手臂，肌肤是呈黑红色的，且手指都偏修长，但看着很僵硬，仿佛被风干了。
说起来，柳婶是莫青楚这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过的气质和长相最和善的人，甚至给他一种菩萨低眉的慈悲感。
就连喂猪时，他都觉得柳婶是在挥洒善意，目露慈悲。
要不是这些多余的手臂实在是有几分狰狞，他都会觉得自己眼中的柳婶可以去庙里当千手观音。
至于韩伯，就是普通村民的长相，只是眼袋比较大，黑眼圈很重，精气神也不是特别足，有点像是一个常年奖励自己，纵欲过度的人。
在莫青楚眼中，他的所有牙齿都是银色的，嘴唇两边都有点开裂，宛若嘴角被刀割过，把嘴巴给割得更大了——真·血盆大口。
除此之外，他全身肌肤都是黄铜色的。
如果说，柳婶像是畸形的女菩萨，那么，他就像是肾虚的金身罗汉。
莫青楚去他们家干活时，主要负责的任务就是拿着一把大刀剁骨头。
他们特制的猪饲料里，要把剁得很碎很碎的骨头给加进去。
少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骨头，由于很难剁，他自己称之为硬骨头。
于他而言，去铁匠李叔家干活，是村里第一累。去柳婶和韩伯家，则是第二累。
此刻，沈鱼一口气吃了五个大肉包，才满足的停了下来。
吃完后，她还问道：“他们这個猪肉卖吗？我想带点回去。”
“应该卖的吧？”莫青楚道。
“那我到时候买点回去，和同门们分享。”她都有点口齿生津了。
时间向后推移了一炷香的时间，莫青楚的第二次药浴，也正式结束了。
这让沈鱼不由得认定：“我是真遇到怪胎了。”
“没想到，第一次执行师门招新任务，还是来这么偏僻的村子，还是有人主动想要修行，都没有浪费我的口舌，结果还招到了一只小怪物。”沈鱼想着。
“这次下山招新的同门里，肯定是我收获最大！”
“嗯，莫师弟是我带回山的，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浴桶中的莫青楚，并不知道少女已经在心中喊自己师弟了，并在他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的标签。
现在的他，只觉得第三次药浴和前两次完全不同。
头疼得越发厉害了，额头这里已经不是痒了，而是无比痛苦。
这让他不由得回想起那黑雾状的邪祟。
它触碰到自己的额头时，也是现在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整个额头好像都要裂开了。
难以忍受的莫青楚，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沈鱼见状，也面露担忧。
“怎么回事，这第三次药浴和前两次不一样吗？”她关心道。
莫青楚摇了摇头，咬牙道：“没事，我还能…….还能坚持。”
少女看着他，只见他说话之时，面部肌肉都在轻微抽搐。
想当年，她可是一边泡药浴，一边疼得大喊大叫的。
“他可真能忍啊。”圆脸少女心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桶内的药液再次逐渐变得澄澈。
沈鱼这次都不敢背对着他，害怕发生意外。
她只是坐得远远的，力求只看到莫青楚露在桶外的头颅，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莫青楚的脸庞，已经没有血色了。
就在桶内的药液完全化为清水时，他猛地一颤，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声响。
下一刻，他的眉心处，竟裂出了一道血痕，宛若被人凌空割了一刀。
紧接着，这道血痕又飞速自主愈合。
“应该…….结束了吧。”虚脱的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桶内的清水，整个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身体一瘫软，口鼻便全部没入了水中。
沈鱼见状，哪还顾得着男女有别，赶紧去捞人。
……..
……..
昏迷间，莫青楚又进入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里。
还是那个让他熟悉的灰蒙蒙的空间，但却并未看到那面会说话的古朴铜镜。
第十一章 你弟弟有问题
“我被困住了。”
这是莫青楚此刻的想法。
他好像被困在了这个诡异的梦境里。
周围一片灰蒙蒙的，给人以一种混沌感。
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那一面会说话的古朴铜镜，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出现？”他在心中想着。
“是因为时间不对吗？”他猜测。
先前说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他都会做这个怪梦，梦到那面悬浮于空中的古朴铜镜。
“这个月的初一已经过了，十五还没到。”
“不对！”
莫青楚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十月了。
今年的十月十五日，便是——【邪月】！
“【邪月】每四年一次，会出现血月凌空的景象。”
“每逢邪月现世，尘界的邪祟总会异常的活跃。”
“明晚便是【邪月】了。”他想着。
此时此刻，百家村。
全村的村民都来到了莫青楚的家中，这给了沈鱼很大的压力。
自打莫青楚昏迷后，她就去通知了一下村长。
可没曾想，村长居然把全村的人都给叫来了。
“等会他们要是问我，我该怎么答啊。”沈鱼心想。
“比如他多久会醒，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哪里出问题…….”
这些都没有定数，所以她也不清楚，而且不敢打包票。
圆脸少女那会儿泡药浴，三次药浴是泡一次晕一次。
第三次药浴时，她足足睡了两天。醒来以后，她的身体就出了大问题——她痛经了。
但好在村民们都没说话，一个个就只是盯着莫青楚看，很认真的看。
他们从上到下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仿佛能看出花来。
还好莫青楚没有在此刻睁眼，要不然的话，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圈妖魔鬼怪正围绕着他，然后俯身盯着他看呢。
过了好一会儿，村长才指了指莫青楚的眉心，问道：“沈姑娘，青楚这里怎么有一道疤痕。”
“喔，村长，他在泡药浴时，这里裂出了一道血痕，然后很快就愈合了，这道疤痕很浅，估计再过几天就看不出来了吧。”沈鱼解释道。
“原来如此。”村长点了点头。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孙三娘，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浴桶。
这個木桶本来是她的私人物品嘛，此刻打量几眼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在扫视了一眼后，她就悄无声息的又往后退了一步，左脚的鞋底还在地上轻轻蹭了蹭。
这会儿，沈鱼见村民们都在，就顺便嘱咐道：“明晚就是【邪月】了，大家夜里最好不要出门。”
“诸位放心，百家村有我在，绝对不会出意外的。”她把自己的短剑横在身前，肆意泼洒着一种自认为叫安全感的东西。
“好，好，好。”周围的村民纷纷附和着，并礼貌微笑。
等到百家村的村民们全部散去后，屋内就只下沈鱼和莫家两兄弟了。
眼盲的莫书离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二字。
“沈姐姐，我哥哥他真的没问题吗？”莫书离已经问过四次了。
少女在这方面还挺有耐心的，作答道：“我不是说了嘛，我给他检查过了，而且还摸骨过了，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问题。”
“每个地方都查了吗？”莫书离关切地问：“没遗漏什么地方吧？”
沈鱼张开小嘴，刚准备回答，却又欲言又止。
“那，那也不是哪都查了。”她在心中嘀咕。
“反正你放一万个心吧，你哥哥目前好得很呢。”沈鱼道。
说完，她在心中补充：“嗯，是目前。”
原因很简单，修行铁律：修行必要付出代价！
莫青楚现在刚进行完三次药浴，如果有功法快速辅助修行的话，在他第一次运转功法时，【代价】便会显现！
如果没有功法辅助修行，他的修为只会缓慢精进，一般情况看下，短则五日，长则十五日，【代价】也会在他身上显现！
“逃不掉的。”少女叹了口气，在心中道。
她看向目盲的少年，叮嘱道：“对了，明天就是【邪月】，如果你哥哥还是没有苏醒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呆在这个屋子里，哪也不要去。”
“好的，沈姐姐。”清秀的眼盲少年乖巧地道。
沈鱼并不知道，莫书离其实是个话痨。
相较于平时，他今天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
很明显，他心底里还是潜藏着无尽的担忧的。
就这样，屋内陷入了死寂。
莫书离好似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沈姐姐，你有见过一种像黑雾一样的邪祟吗？”
“就是那种像是一团黑色的浓雾的东西，吸食生机时，还会散发淡淡的血光。”
“喔，这些描述都是哥哥告诉我的。”
沈鱼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口中的黑雾邪祟，究竟是何物。”
她不认得这种邪祟，倒不是她见识浅。
好吧，她就是见识浅。
但实际上，天底下的邪祟五花八门，种类太多了，又各有各的邪性，没人敢说自己认得全。
甚至于像莫书离说的这一团黑雾，可能都不是邪祟的全部邪躯，只是邪祟的一部分都说不定。
眼盲少年仿佛还是不死心，继续道：“那可能是我描述的不够准确，我回忆一下哥哥那会儿是怎么跟我形容的，他跟我说的是，这团黑雾速度很快，会膨胀和收缩……..”
少年一直说着，一直说着，仿佛要把每一个知道的小细节，都用自己所能掌控的词汇，尽可能的去做更多的描述。
这一讲吧，还真有点停不下来。
“它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吧。”沈鱼打断了少年的话语。
莫书离点了点头，然后垂下头去，道：“就是因为它，我们的村子，还有娘，才会…….才会……..”
沈鱼明白了过来，并安抚了他几句。
翌日，太阳升起，莫青楚依然还在昏迷之中。
反倒是圆脸少女，今天一直神经紧绷着。
“接下来，会是一个漫长的黑夜。”她在心中道。
“正午的时候，天就会突然黑掉，血月便会凌空。”她一直拿着短剑，随时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
她看向一旁的莫书离，道：“你应该知道的吧，血月凌空之时，如果你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回应。”
“嗯。”莫书离点了点头：“小时候娘告诉过我的，她说捂住耳朵就好，这个【声音】就会去换人。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听到过什么。哥哥告诉我说，说这叫随机事件，是邪祟在随机挑选几名幸运听众……..”
沈鱼听着莫书离一直巴拉巴拉的说着，忍不住嘀咕道：“随机事件，挑选幸运听众，什么跟什么啊。”
她摇了摇头，双辫在空中微微摇晃，也没有去细想。
少女不是什么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但是呢，她现在确实挺好奇一件事情的。
“我听村长说，你们两兄弟四年前应该是被路过的修行者给救下的？”沈鱼道：“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好。”莫书离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了长篇大论。
很多话痨讲一件事情时，他讲到一半的时候，会突然话锋一转，拐到另一件事上，但神奇的是，他最后又会若无其事的拐回来。
眼盲少年就是如此。
“你是说，那天你突然就感觉自己头很痛，仿佛受到了什么撞击一样，紧接着伱就失去意识了。”沈鱼忽视掉了他中间的那一段废话。
莫书离点了点头，继续道：“哥哥说，他后来看到我眉心处开始闪烁暗淡的金光，然后神色也变了，说我跟变了个人似的，看着很淡漠…….”
“嗯？金光，眼神淡漠……不对！”沈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她用力捏紧手中的短剑，眼睛死死地盯着不知所措的眼盲少年，并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
第十二章 邪月与铜镜
“沈姐姐，怎，怎么了？”眼盲少年问道。
莫书离是个胆子比较小的人，这一点和哥哥莫青楚截然不同。
作为一个瞎子，他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哪像莫青楚啊，是两个灵魂的融合体，地球上那个还是爱刺激爱作死的货。
此刻的沈鱼，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在藏书楼里看到的一本古籍。
古籍里就专门介绍了莫书离的这种情况。
原先，她也以为是有修行者路过，在远处操控莫书离的身体，救下了兄弟二人。
她觉得这种手段，有点儿像是书籍里记载的【牵丝术】。
能做到这一点，修为应该是在第三阶之上，甚至有可能是个高阶修行者！
也正因此，她才会对兄弟二人的经历无比好奇。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眉心有暗淡的金光，再加上眼神淡漠，这是…….【太上忘情道】！”沈鱼在心中得出了答案。
“和古籍里记载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少女心想。
她看着莫书离，逐渐冷静下来后，缓缓放下了横在胸前的短剑。
别看【太上忘情道】这五個字还挺高大上的，还挺有逼格的。
可实际上，它是尘界的几大邪道之一。
所谓【太上忘情道】，重点在忘情二字。
修炼它的人，要斩断自己的一切情感。
就好比地球上有一句流行的话，叫：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这个梗的含义，当然不是叫你去真砍。
可在【太上忘情道】这里，他们会来真的。
有一个关于狠人的故事，讲述的是某人对自己家族里的所有人都有仇恨，为了报仇，他殚精竭虑，屡屡冲撞皇帝，犯下各种大罪，最终被皇帝给诛九族了，报仇计划一步到位。
而放到【太上忘情道】这里，一个个估计做梦都想被诛九族。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沈鱼在心中想着。
“有些修炼【太上忘情道】的人，为了修为能更进一步，还会刻意去与旁人结下感情，故意制造羁绊，然后再将她亲手斩杀！”这些都是她从那本古籍里看来的。
这些邪道修行者不可以常理论之，他们的行事风格，正常修行者也根本猜不透。
沈鱼严重怀疑，莫书离已经被【太上忘情道】的修行者给盯上了，或者说，他在机缘巧合间，获得了【太上忘情道】的传承？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很棘手。
“至少不是区区二阶初期的我，可以解决的。”她在心中道。
绝大多数邪修，战力都很彪悍，几乎都是同阶无敌的存在，甚至可以做到越级杀人。
不过说来也对，如果没点好处，那还练什么邪魔歪道？
沈鱼看着云里雾里的莫书离，心中断定，他肯定还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要尽快把兄弟二人都带回【墨宗】。”沈鱼是这样想的。
“等到【邪月】一过，我们就动身。”
一念至此，她就对莫书离道：“你身上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要把你带回【墨宗】以后，才能解决。”
“但你放心，我们【墨宗】作为七大宗门之一，肯定能帮到你的。相信我，指不定你还会因祸得福，成为你的机缘。”沈鱼道。
“沈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和哥哥当年并不是被路过的修行者给救了？”莫书离还是有点懵。
“严格地说，你们的确是被救了。”沈鱼眯眼道：“但很可能救你的目的，不是很单纯。”
沈鱼开始向四周打量起来。
“邪修会不会此刻正躲在暗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很快，少女就又恢复了冷静。
“不管怎么说，有点常识的修行者，就绝对不会在【邪月】期间乱活动。”
“嗯，等【邪月】一结束，我就第一时间带着兄弟俩跑路，打他个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沈鱼很快做出了决断。
“诶嘿！真是个机灵可爱鬼！”
……..
……..
另一边，灰蒙蒙的空间内。
莫青楚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梦境里，有点像是一只游荡的幽灵。
诡异的是，他不管游荡到哪里，都有一面古朴的铜镜，飘荡在他的身边，一路紧随。
是的，这面诡异的铜镜在几个时辰前，又自己冒出来了。
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等到莫青楚发现它时，他差点吓一跳。
于他而言，在这个梦境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铜镜的出现，其实也侧面告诉了他：“现在外面已经是十月十五日了。”
就和以往几次怪梦一样，他只要站到铜镜前，目光凝聚在铜镜上，就能看到镜像。
镜像还是会自己说话，这一次依然是那两个字——【不要】。
说真的，一开始做这个怪梦，莫青楚还觉得蛮抗拒的。
可次数多了，他已经无所谓了。
“说什么不要不要的，来吧来吧，都来吧，随便来。”他从里到外都烂掉了。
莫青楚现在最重视的是，这一次的怪梦，为什么还不结束，自己为什么还不能醒来。
“是因为【药浴】？”
“而且，为什么第三次【药浴】，会和前面两次有这么大的差别？”
“我该不会一梦不醒吧？”他想着。
如果真的就此困在这个怪梦里，那也真是怪无聊的。
周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无比混沌。
唯有这么一面铜镜，还只会“不要不要”。
说来也是诡异，我自己的梦，我自己居然做不了主。
时间就这样流逝，莫青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闲着没事，他开始虚空一抓，直接把这面悬浮着的古朴的铜镜，给牢牢的抓进手中。
他仔细端详着这面铜镜，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就和正常铜镜一样，连镜像都不怎么清晰。
然而，下一刻，莫青楚猛地抬头。
因为周围那灰蒙蒙的空间，居然产生了异变。
上方居然有暗淡的红光照耀着，使得那一片区域不再混沌，好似染上了一层血色。
在血红色的光芒的照耀下，铜镜里的镜像，再次开口说话了。
可这一次的话语，却和前几次截然不同。
莫青楚听着这几个字，拿着铜镜的右手不自觉地松开。
诡异的是，以往铜镜都会飘浮在半空中，可这次它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它明明是铜制品，本不会在这种高度砸下，就四分五裂的。
可它偏偏就是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有大有小。
莫青楚低着头，一脸惊诧地看向地上的铜镜碎片。
每一片碎片上，都有着他的镜像，足足有十几个完整的莫青楚，在铜镜碎片上浮现。
每一个镜像，则都在重复着四个字：
“【不要修行。】”
“【不要修行。】”
“【不要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