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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等风[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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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的林绛,等不到的风,就是没有等到。



【61】



林绛深呼吸,终于向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讲起过去那些像刺一样扎着她的事情,那些让她流浪两年半,有家不敢回的事情。



全部的肮脏黯淡,全部的自我挣扎,一千多个日夜的伪装,终于被一一刺破。



这些事情,令徐名娟和林伟面色惨白,久久难以回神。过了好一阵子,徐名娟失声号叫,歇斯底里地痛哭,她狠狠捶着自己的胸,以至于林绛和林伟抱住她都没办法让她冷静,她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直在喊:“我的孩子!”



只有这四个字。



却生生震碎了林绛的五脏六腑。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名娟才将大哭转为抽泣,她哭得妆都花了,眼影也晕了,又因为擦泪抹了满脸,她就顶着这样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紧林绛,喉咙沙哑:“你爸你妈活了半辈子,认的是‘人在做,天在看’的理。你去维权,去争理,该去就去!如果不做,我反而看轻你。”



林伟眼眶也通红,更坚定地说:“这事咱绝对不能退让!你放心去做,需要我和你妈的地方,我们绝不含糊,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绛闻言,泪水瞬间就湿了满脸。



后来临走,徐名娟和林伟下楼送二人。



车子快开的时候,徐名娟单独叫住江为风。



路上,林绛问道:“我妈妈说了什么?”



江为风脑子闪过一长段话——“小时候看她生病,现在看她受伤,以前觉得照顾好她就行,现在才明白个人痛苦终究还是要个人承担,父母子女一场,也不能避免……”



江为风舔了舔唇,神色暗淡,最后还是只告诉林绛最后一句:“阿姨说,‘为风,保护好她’。”



林绛听罢,忍不住仰头控泪。



情绪太多了,没法一下子全部宣泄,也来不及宣泄。



林绛接到沈宴的电话:“林绛,骄骄想见你。”



还是熟悉的黑白灰极简色调,暖黄的灯光使沈宴的办公室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但这并没有让气氛变得更好一点。



张骄骄跷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挺着背仰着头,马尾高高扎在头上,眼睑向下,目光轻蔑地扫在林绛身上。



然后,她说:“你们都出去,我和她单独谈。”



人都走了,张骄骄看着林绛,渐渐露出乖张病态的笑:“来吧,把你们编的故事再给我说一遍。”



张骄骄笑意张狂,落在林绛眼里,却有些悲凉。



这是林绛第一次从头到尾把事情回忆一遍:



“当初我在省台实习,张俊涛也就是你爸爸,一开始很照顾我。结果有一次,我无意间撞见他和我同学,也就是你所知的程云川在……我当时吓傻了,不敢出声,可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程云川看见我了。我记得特别清楚,她的那一眼就像一道雷击中了我一样,我特别特别恐惧。那天回家后,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吃饭就回屋了,当时我妈问我怎么回事,我撒谎说我痛经。”



林绛哽咽了下,接着说道:“后来,我一直尽力避开张俊涛和程云川,但我那时候年轻,不懂得掩饰,他们应该是感觉到我的异样了,所以后来有一天,程云川才会突然约我吃饭,说想和我解释那件事……我本来不想去的,但她一直缠着我,加上吃饭那地儿确实也是公众场合,我就跟她去了……”



林绛讲到这儿,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而张骄骄的脸也正一分分垮下来,可饶是如此,张骄骄还是咬牙说:“继续。”



“我只想到吃饭的地儿没问题,结果在路上,程云川递给我一瓶水……我明明喝之前检查过的,没有开封,但喝完之后就不省人事了……然后我就被她带到一个公寓,你父亲拿来做坏事的……公寓。”这一段话,林绛缓缓说着,断了两次音。她狠狠深呼吸,仿佛被困在透明的塑料袋里,氧气被一点点抽走。



张骄骄看着她,目光很复杂。



“不过还好有沈宴。在出发之前,我留了一个心眼,让沈宴悄悄跟着我,后来他见我被带到公寓,就编了个理由,让保安和他一起上去找我。还好他来得快……”林绛吸吸鼻子,扯了个笑,“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张骄骄嗤笑了一下,盯着林绛,还是嘴硬:“那你为什么几年前不站出来?”



林绛叹气:“你知道为什么程云川会帮他给我下药吗?你知道为什么程云川宁愿忍受痛苦,也没勇气逃脱吗?因为他手上有她很多视频和裸照用来威胁她!当年我本来都打算站出来面对了,可程云川跪下来求我,说如果我透露一个字,他就会把那些全都发出去!”



张骄骄眼圈红了。



“你知道程云川以前是怎样的人吗?骄傲嚣张不亚于今日的你。你能想象她这样的人跪下来求人的情景吗?”林绛站起来走近张骄骄,紧逼着她,“但是比起身体上的,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杀人诛心。她是受了多少罪,才这么不管不顾把曾经最害怕示人的照片公布,想鱼死网破?”



张骄骄面色惨白,有点像夜间出没的亡魂。



然后,她再也听不下去,绷着脸,夺门而出。



林绛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又见沈宴进屋拿了车钥匙出去追她,后来江为风进来了,抱住了林绛。



林绛讲完了一个故事,仿佛耗尽了生命,但从头到尾都没掉一滴眼泪。



江为风吻了吻她的头发,说要带她去吃云边馄饨铺的馄饨。



林绛也不推辞,说正好饿了。



林绛相信能量守恒。



外公常说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出了什么事儿,都得先吃饭。吃饱了饭,就有了劲儿,有劲了就不怕想不出办法。



林绛熟记于心,深信此理,吃了一大碗馄饨。



江为风也深谙此理。



第二天,他还带她去滑滑板。



江为风告诉林绛:“刚开始会摔,但滑起来之后,很爽。”



林绛抿抿唇没说话,而是接过板子,放在地上踩上去,左脚用力蹬了两下,随后飞驰而去。



她甚至在长板上做了几个平滑动作。



那是她自少女时代起就熟悉了的步法,哪里该用力,怎么控制速度,她都一清二楚,仿佛有了肌肉记忆。那时候,她摔过无数次,也站起来无数次,但只要一想起他在滑板上飞驰的样子,她就似乎也拥有了自由。



滑了一圈,她稳稳刹在他面前,笑着问:“怎么样?”



江为风心里暗潮涌动,眼底眸光深邃:“不愧是我的女孩。”



江为风直到三个小时后,坐在张益嘉的办公室里,都还在回味她的动作。



乍看像翩翩起舞,没什么速度和技巧,实则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果然是他的女孩。



张益嘉敲了敲桌面,问道:“你想好了?文件签了就没回头路了。”



江为风回过神,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握笔,在合同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张益嘉显然被他淡淡的,甚至有点漠不关心的态度刺激到了:“真舍得?”



“都给你,”江为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结清就好。”



张益嘉笑道:“当初我拉你一起创业,是真心看中你的才华,想和你一起把梦想做大的。



“不过,我这两年也是看出来了,不是你不对,也不是我不行。错就错在,咱哥俩不是一路人。得了,江湖再见。”



江为风勾唇笑,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朝张益嘉摆了摆手。



门外,莉莉安和顾翔一人抱着一个纸箱子等着他。



“哥,我就想跟你干,工资多少我不管,和你能学到东西。”莉莉安笑着说。



顾翔说:“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哥们我已经答应她跟着咱一……嗷!”



话未说完,顾翔皱脸叫了一声,疼得缩起小腿在原地直跳。



“你怎么这样?没见你爱踢足球啊?怎么老踢人?”



这晚,江为风和顾翔在绿岛喝酒。



很久都没聚了,这回是庆祝失业快乐。



“你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顾翔问道,“不在家陪媳妇?”



江为风一开始喝得有点猛,这会儿晕晕的,皱着眉说:“她去程云川那儿了,程云川她妈妈病了。”



顾翔皱眉:“这怎么事赶事啊?程云川本来情绪就不行,她妈妈怎么还病了呢?”



“林绛说,她没像程云川经历那么多,但她妈妈就已经撕心裂肺了,更何况程云川的妈妈呢?”江为风喝多了酒,话变得多了一点。



顾翔叹气:“听王佳倩说,程云川她妈妈是机关单位的,当初正升职政审期,程云川当初隐忍,多半也有这个缘故吧?所以她妈妈想到这层,应该更难受。”



江为风不置可否,又仰头灌了小半瓶酒。



顾翔忽然有点恼:“看张俊涛人模狗样的,心怎么能扭曲成这样?”



“总有软肋的。”江为风喃喃,声音小到只够自己听到。



他整个人都倦极了,面色也极沉郁,可眼睛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那是在林绛面前从不表露的恨意,而这浓烈的情绪,一半是对自己。



“林绛微博发出去也有一阵了,那人渣是不打算回应了?”顾翔问道。



江为风:“……”



话未开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62】



江为风看了眼顾翔,才按下接听键。不过二三十秒的样子,顾翔只见他下颌线紧绷,似一根欲断的弦。



江为风低着头,顾翔看不清他神色,只听他声音彻骨地凉:“张俊涛回应了。”



顾翔几乎没有一点迟疑,忙不迭掏手机看,只扫了一眼,攥着酒瓶的手指尖泛白颤抖,几乎要把酒瓶捏碎。



在林绛发布长微博,证实程云川所说的种种,并讲述自己差点被性侵的经历,足足31个小时后,等到了张俊涛律师发布的声明:



【张俊涛就林绛发表的不实言论,以诽谤罪自诉。】



随后,有人带话题#林绛骗子#,发布林绛过去几年在全球各处旅游的照片和专栏稿。



网络风向彻底偏向张俊涛。



【为什么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差点被侵害,且遭受心理折磨的人,还有心情到处游山玩水啊?】



【这难道不是利用女性自己的弱点来博同情?大家以为女性不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结果呢?我只看到林女士有钱有闲,到处旅行,甜蜜恋爱,而程女士完全就像个被男人抛弃的怨女啊。】



……



看到这里,林绛没勇气再看下去,泪水啪嗒啪嗒掉在手机屏幕上,她在医院的楼梯间独自静坐了一会儿,还和沈宴通了个简短的电话。



收线的时候,在角落抽闷烟的一个大哥问:“是家里人不乐观,还是没钱治病?”



林绛抹去眼泪,没回答,勉强扯出了个笑。



大哥便露出朴实的笑容,安慰道:“都难,咱都加油。”



林绛愣了愣,笑着说:“谢谢。”随后拐弯去病房。



程云川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等林绛。



“我妈刚睡着。”程云川说。



林绛点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微博看了吗?”



程云川呼了口长气说:“当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这反而让林绛更担心,忙抓住程云川的手问:“没事吧?”



程云川摇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倒是连累你了,几年前就是我对不起你,现在又欠你人情。”



林绛细声安慰:“别这么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程云川笑得凄凉:“刚刚看到我妈愁眉紧锁地睡着了,我就忽然觉得……我不该这么懦弱……你看啊,曾经的懦弱让我吃了这么多苦,我都已经经过这个教训了,可现在我为什么还那么懦弱呢?林绛,我刚刚想了很多,我有点气我自己……”



程云川说着,眼底渐渐露出她从前才会有的神采:“但经过这些天,我的骨气好像又回来了,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仅为我自己,还为我妈,为一直帮我的你们。”



林绛看向她,心底也更加坚定起来:“刚刚沈宴给我打电话了,我决定反诉张俊涛了。”



程云川愣了一秒:“可他就是算准了你没什么关键性证据。”



林绛歪头看向程云川,眼底也有着与她一样的光彩,笑着说:“管他呢,沈宴可不是吃素的。”



“也是,”程云川也笑了,“毕竟,你身后可不止一位骑士。”



程云川朝林绛身后扬了扬下巴。



林绛转过头,只见江为风站在不远处,正定定望着自己,目光深深,不掩温柔。



“真好,年少时喜欢的人,兜兜转转也喜欢上了你,”程云川敛眸掩盖住眼底深处那丝落寞,“你知道吗?当初知道你俩在一起,说实话,我没想象中的那么惊讶。”



林绛笑着问:“怎么讲?”



“我要是说,我从高中那时候就直觉你俩会有故事发生,会不会显得马后炮?”程云川笑着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不然那时候我也不会眼巴巴去广播站堵你。”



林绛回忆到那时候,有点感叹:“都多久的事儿啦。”



程云川抿唇,笑道:“反正你家江为风可是我年少时的崇拜啊,虽然……不过啊,我现在可不会跟你抢,因为,你配得上他的爱。”



程云川扯了扯林绛的手:“怪我,拉着你说个不停,你还不快过去?”



林绛点点头:“好。”然后慢慢地朝江为风走过去。



林绛一步一步朝江为风走近,闻到他身上烟草气混着酒味儿,很奇怪,不仅不令人反感,甚至令她眷恋。



“聊什么呢?晾我这么久?”江为风伸手把林绛揽在怀里。



林绛想了想才回答他:“聊你呢。”



“聊我什么?”两个人一起往电梯走。



林绛没有明着答:“江为风,你还记得那次我去北京吗?”



江为风想都没想:“忘不了。”



“那次其实我是去参与‘听见’App的电台活动,一直没对你讲,是因为……那个电台的内容我一直不太敢让你知道,”林绛边说边去看江为风的反应,“前两天,我说我失业了,就是因为电台方因为我擅自发文想和我解约。”



江为风顿了顿,随即收紧揽着她的手臂,笑着问:“那现在敢让我听了?”



“嗯……”林绛咬唇,“当然啦,我怕过段时间下架了,你可能就听不到了。”



林绛停下脚步,转过身与江为风面对面站着,她撒娇似的把自己的手圈到他腰上,仰头看他:“但你要保证,听完之后,不要发表意见好不好?什么话都不要说。”



她什么都怕。



她试想过他知道后的反应,可无论是心疼还是感动,她似乎都不再需要,也不想得到。



因为此时此刻,她拥有他最完整的爱。



可17岁的林绛,等不到的风,就是没有等到。



她不遗憾,因为那是属于少女时代的结局,她很满足,因为迟来的欢喜也是欢喜。



秋意浓,晚间尤其。



江为风喝了酒,没有开车,好在医院离香港街不远,他和她步行过去买栗子吃。



那时候已经晚上10点钟,可香港街上还是充斥着烟火气,恰好是晚自习放学的点,不少学生都在这边吃夜宵。



排队的时候,江为风挠她的手心:“刚刚还没说,为什么不让我发表意见?”



林绛正思绪满满地看着不远处的网吧,闻言愣了下才回道:“反正就是不许。”



江为风笑了:“如果说我一早就知道呢?”



林绛闻言看了他一眼,几秒后耸耸肩表示不信。



她的心思都在不远处的网吧上,扯开话题:“你看这个网吧,已经有十年了吧,还在呢。”



江为风朝那处瞥了一眼,这时候,店家喊了一声,江为风扫码付钱。



林绛忙去拿栗子,再抬头时,见江为风眸色深深:“拿过去的事儿噎我呢?”



林绛一僵:“就是忽然想到了。”



江为风突然说:“昊子后天回来。”



林绛闻言一惊:“他……也知道了?”



江为风摸摸她的头:“嗯,知道了。石头前两天还问我来着,毕业之后我们联系就少了,他听说你的事后,气得骂了半个小时。”



林绛拿出手机来看:“白天何莱也给我打电话了,她在香港,不怎么刷微博,知道这件事就马上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介绍律师,这丫头还是那么仗义。不过她后来说我不够意思,没告诉她咱俩的事呢。”



两个人就这样边走边聊,林绛把剥好的一颗栗子塞进江为风嘴里,问道:“甜吗?”



江为风嚼了两口说:“酸。”



林绛听罢,便甩给他一个百转千回的眼色,佯装生气,吃起独食。



江为风才不急——



回去后再收拾她,不怕她不求饶。



亲密时,他不知道抽什么风,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了她一声:“林绛。”



林绛:“嗯?”像猫叫。



“别怕,别硬扛,你还有你男人我呢。”



林绛有片刻的失神。



因为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怕,又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爱让人胆小,也让人伟大。



窗外夜深露重,屋内一帘幽梦。



【63】



成明昊乘坐的飞机是在下午1点落地的,洗尘宴是在江为风家吃的。



中午12点一过,江为风就开车带成老师去接人,林绛则在厨房帮郑萍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林绛帮不上什么忙,她自小没怎么做过家务,只能在一旁做一些不添乱的活。



林绛很不好意思地说:“郑姨,我实在是太笨了。”



郑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看了她两眼,又低头切菜,问道:“你和为风看起来感情越来越好了。”



林绛浅笑:“嗯,他待我很好。”



郑萍叹气:“你应该知道吧,我其实和他爸爸是再婚。我第一次见他之前,心里紧张得要命,当时他爸爸说他贪玩嘛……”说着郑萍笑了笑,很温柔的样子,“我见他之前还以为他是新闻里那种,嗯,校霸?或者小混混类型的。不过了解了之后,才发现他比那些孩子好多了,这孩子虽然乖张,但不堕落,待人也真诚。”



林绛顿了顿,问道:“郑姨,我还真想听听他小时候的事儿。”



郑萍切菜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抬眼看窗外,思绪飞远:“你知道他为什么转学吗?”



郑萍偏头看向林绛的时候,林绛忙摇头。



郑萍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江河和为风妈妈其实在他初三的时候,就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就是怕影响他成长,所以打算等他高考后再说,谁知道为风高一那年,她被查出有子宫癌……



“江河这人重感情,尽管那时候已经和我在一起了,还是拿出全部身家给她治病。为风妈妈临走前,怕为风接受不了他爸和我之间的事儿,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



林绛听完,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感,就像厨房里的某个罐子在她心里被打翻。



“当时我们都以为他知道这事儿会大闹,结果他什么都没做。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要求转学,”郑萍偏头叹了口气,“他当时没说原因,但我和江河心里都知道,因为他妈妈和江河以前都在三中东校教书,以往都是一起送他上学的,他就是怕触景生情。”



“其实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接受不了我,虽然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我还记得他青春期那会儿,但凡提起他妈妈,他总要拿话呛我,”郑萍像是在回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不过你别看这孩子平时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看似不怎么在乎,但其实他内心很柔软,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的,这么多年虽然他没叫过我妈,但该有的关心没少过。”



林绛听完,暗暗叹了口气。



郑萍这边讲了一大堆话,又开始忙活着开火倒油,炒菜炖汤。林绛则一直在旁边递盐递糖递醋,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回忆过去的故事。



在江为风即将回来的时候,郑萍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忽然正色对林绛讲:“林绛,你有没有和他进一步的打算啊?”



林绛忽然蒙了,绞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萍继续说:“为风这个孩子,不缺爱他的人,缺的是完整的爱。”



这话无疑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林绛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这时,门铃声正好响起。



直到成明昊大叫:“林绛呢?”



林绛这才回神,忙往门口走,一见到人,就被对方热情地抱在怀里。



成明昊头发剪短了,露出一张酷似十八岁的少年脸,他除了黑了些之外,没什么变化,连那股赤子之情都没变——



“想死我了,林绛!”



“我也想你!”



江为风闻言,不动声色地从二人面前走过,刚路过成明昊,成明昊脸色“唰”地垮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道:“不就是抱一下吗?有必要踢得这么狠吗?”



成老师忙笑嗔:“没个正形的,快来吃饭!”



雁子南去时,天涯游子归。



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快吃完的时候,江为风接了一通电话,再回来时,他把林绛单独叫到卧室讲话。



林绛悬着一颗心,问他:“和张俊涛有关?”



江为风点点头:“不过是好事儿。之前我不是跟你讲过,我认识一个做新闻出身的导演吗,我托他帮我办了个事儿……总之现在他找到了被张俊涛侵害过的其他女性。”



林绛捂住嘴,又惊又喜,难以置信:“你这么说,意思是我们现在赢面更大了!是不是?”



江为风见状,低头吻了她一下,把她抱在怀里:“我们从没输过。”



林绛激动得眼泪都淌出来了:“这下子舆情和证据都有了,我得把这件事告诉沈宴,我还要去找程云川一趟。”



“我和你一起。”江为风说。



“不用,”林绛反对,“成明昊刚来,你陪他,我自己去。”



江为风想了想,没再坚持:“那你随时和我联系。”



林绛说:“好。”



她出门对成老师和郑姨告辞时,成明昊猜出七八分,说道:“回头再聚。”



郑萍让他们三个人先吃,自己起身送她,林绛推脱不下,到单元楼门口,林绛说什么都不让郑萍再送了。



郑萍没坚持,而是拉过林绛的手说:“好孩子,那事儿……你放心去做,我们都支持你的。”



林绛顿时哽咽,转过头之后,两滴眼泪狠砸下来。



林绛打车去医院见程云川,路上给沈宴打了三个电话也没人接。



沈宴手机响动的时候,他正一动不动站在自己的出租房里,他的窗户外面有一棵硕大的树,阳光把树影照得支离破碎。



铃声停止的时候,有人问他:“多少钱,你才愿意放弃这个案子?”



沈宴答道:“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可以给你三倍的律师费。”那人声音平稳,似乎胸有成竹。



沈宴笑了:“张俊涛,你不怕我录音吗?你不怕你女儿知道这些事吗?”



闻言,张俊涛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笑了:“第一,我突然拜访,你没有录音的时间;第二,你不配提骄骄,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宴眼底闪过浓浓的鄙视:“看您的微博声明,不是挺胸有成竹的吗?怎么还来找我?心虚?”



张俊涛面色不改:“沈宴,你是律师,你应该知道程云川手上的证据在法律面前真正能被称为‘证据’的有多少,而林绛嘛,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做过那些事。”



沈宴板着脸,难以理解地看向张俊涛,最后气极反笑:“我不明白,你放着名誉地位不要,为什么要做这种社会渣滓才干的事儿?你不怕骄骄知道伤心吗?”



张俊涛没把沈宴放在眼里,听他提问,倒也不摆神秘的谱,用理所应当地语气说:“谁还没个爱好?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门口骤然传来一个女声。



沈宴见到张骄骄的时候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两下。



她一直都有沈宴公寓的钥匙,而刚刚或许是因为手机铃响,开门的声音就被掩盖了。



张俊涛看到张骄骄的时候,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嘴角抽搐着,有很长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先笑一下,还是先组织语言解释。



“你……不是去看你妈了吗?”张俊涛头上冒出了虚汗。



张骄骄举着手机,死死盯着张俊涛,似乎想把他看透,她笑着哭:“我是去问问我死去的妈,你是不是真的像她们说得这么浑蛋!”



张俊涛喘着气,目光涣散,强撑着笑:“骄骄,你听我……”



“但我半路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这不该问我妈,该问你。我不仅要亲自问你,还要拉着沈宴一起问,让他亲耳听到你的清白!”张娇娇眼眶血红。



张俊涛彻底慌了:“爸爸……爸爸什么都没做!你相信爸爸。”



“张俊涛!”张娇娇吼叫出来,声泪俱下,“我刚刚已经把你说的话全录下来了,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说完,张骄骄转身就走!



张俊涛张着嘴,目光空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张俊涛出门前,把门重重砸下来的那一刻,沈宴的心像被震出了一个大口子。



【64】



命运的齿轮轰隆隆地转。



在下一个节点到来之前,江为风选择先饮下一口酒。



卧室内,江为风和成明昊赤着脚坐在地上,一人一罐青啤,碰杯的那刻恍若回到了青春期。



一半的酒下肚,成明昊啧啧两声:“还是想念中国制造。”



江为风目光一闪,没说话。



成明昊朝他跟前凑了凑,问道:“你和林绛,谁追的谁?”说完又忙制止他,一拍脑门,“别,先别回答!我想想……不对啊,林绛那时候欣赏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你知道?”江为风吞酒的动作顿了下,挑眉问。



“这么些年,我太清楚林绛了,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人要不是你,你哪能这么快得手?”成明昊又开始发挥他一惊一乍的习惯,“这什么事儿?老子追那么久的女人,最后惦记的是我兄弟,还成了我嫂子?”



江为风闻言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笑了:“你有完没完?是我先追的她。”



“什么意思?”成明昊一愣。



“就允许你一个人看上她?”江为风笑骂。



成明昊倒抽了一口气:“合着你俩是互相惦记啊?这素材我都能拍电影了,题目就叫《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德行!”



“嘁,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成明昊觉得很委屈。



江为风闻言,作势又要踹他。



这回成明昊有所准备,忙不迭闪开了:“别动手,说正事儿,林绛刚刚出去是因为那件事吧?”



气氛陡然凝重了不少。



江为风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成明昊情绪转变很快,看江为风这样,他叹了口气,完了竟抱着江为风矫情起来:“我知道我从国外回来可能也帮不上什么,也知道你肯定能照顾好她,但我还是来了,哥们说什么也得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你们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可一定别客气。”



房间里的时钟有规律地滴答响着,成明昊说完这话的时候,忽然打了个酒嗝。



江为风推开成明昊,有些嫌弃:“跑不了你的。”



久违后的相见,久违后的长谈。



两个小时过后,房间里多了七八只歪歪扭扭的空酒罐。



送走了成明昊之后,江为风又站在阳台上和孙平导演打了会儿电话。



不久前,他和导演吃饭,饭局上他一直有意无意问导演从前的工作。



导演起先没多想,真情实感地回忆了不少关于当年跑新闻、做节目的事儿。



吃到后半段的时候,导演咬了口鲷鱼烧,问道:“你小子有事儿吧?”



江为风目光微动,没再拖延,道出了目的。



他缓缓地说,对面原本含笑的导演脸色便一分分变凝重。



最后,江为风问道:“导演,还想做新闻吗?”



没想到这一问,竟让这事有了关键性的进展。



导演刚从另一位早先受到张俊涛侵犯的女孩家里回来,在讲话的过程中,江为风发现导演周围的声音一直在变,最后他大概是进超市了,超市里一直在放歌,导演的声音不怎么真切:“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江为风点头:“多亏你了,导演。”



闻言,导演就笑了:“客气什么,我之前不是说过了,我做这事儿也是圆自己心愿。”



江为风记得的,导演之所以改走娱乐,就是因为早先做了个“情感大于理智”的片子,导致在真相出来之前,当事人不堪其扰,选择跳海。



情感大于理智,在新闻里是大忌。



导演遗憾懊悔,但既成事实,便无法改变,他只好选择逃避。



因此,导演答应江为风调查这事,不全是因着江为风和他那浅淡的君子之交。



但无论如何,江为风都是感谢他的,忙说事情结了要请喝酒。



导演随性,大笑着说:“当然好。”



江为风挂断电话的时候,导演那边的超市正切歌,旋律熟悉——



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



他昨晚听林绛的电台,才发现第一期节目就是用的这歌做插曲。



第十二章 等风[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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