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沪上远来客[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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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裔勋一行人等，也开启了他们的沪人生路。

叶裔勋置下一栋很老很破旧的小洋房，在公共租界旁边的闸北附近，也算是闹市街区的最末端，再偏一点恐怕要跟城郊接壤。这栋小洋房紧挨着一条长长的弄堂，弄堂里的又是另一番人间模样，那是跟东北人们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习惯和方式。他们一家人初来乍到，自然成为了品头论足的对象。

他们一家在旁人看来也实在是怪，一位穿长袍马褂的旧式老爷，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和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他们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角色，有的人猜想出一个版本，有的人又描绘出另一个版本，他们一家成为了弄堂里新晋的故事选集。

沿着这条弄堂走到头，便是他们一家居住的那栋小洋房。余姚取笑它应该是个违规建筑，它实在不应该建在现处的位置。但弄堂里的房子多是闺阁亭子间，他们一家人住进去太过拥挤不堪，地段好一点的房子他们又负担不起，总之，算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跟这栋小洋房有缘。

小洋房外面围绕着一个不大的院子，之前的房主在这里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看得出来，也是个讲究的人家。房主因着急售卖出房子也无暇打理院子，等到叶裔勋一家人搬进来时，那些花花草草已经枯萎凋零。裔勋索性带领众人把它们统统剔除，种一些极易存活的青菜苗子，把它们一排排拢的整整齐齐，好像是回到了东北的乡下农田。

小洋房共下二层，二楼采光最好、空间最大的一间卧室拨给了经年三兄弟。在卧室里为他们并排架起三张小铁床，与地面镶嵌的木质地板一点也不搭配，再仔细瞧那地板也已经严重的腐蚀了。

一楼的客室内摆放些西式的老家具，也是房主搬家时带不走掷下的。余姚瞧着那些家具的颜色，估摸着最初应该是纯白的，现如今已经变成了污蒙蒙的淡黄色。但这栋小洋房里并不是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有两样东西余姚是很喜欢的。其一，客室内有一只外壳破损的留声机，每次播放唱片的时候会卡住，房主留下的几张唱片也是清一色外的。其二，房子里有一部先进的电话机，虽然他们一众人几乎还没有使用过。

他们这些人首先要解决的必然是生存问题。叶裔勋自打出生起便是“地主老财”，要他拉下脸面去给别人做事谋生，他是万万做不来的。况且，他曾经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商。钱财不如从前充裕，手艺本领却还是在的。

在这时，同样流亡到海的一股东北人，组织起一个小型的同乡会，大家本着互助扶持的心愿聚集到一起。因叶裔勋在沈阳城也算小有名气，便有人帮他一家商贸公司里暂先谋下个副理的职务。公司的地理位置是在公共租界里面，裔勋起初是不愿意去的，但是这家公司从老板到员工一多半都是东北人，他适应了几日做的倒也算是顺心。所做的差事又是他的老本行得心应手，没多久从副理转成了经理——公司里最年长的经理。

余姚是懂得裔勋的心思，他还是想从头再来，在海滩撑起“叶记”的牌子。但他们毕竟是刚刚来沪，还是得先熟悉适应好大环境，再慢慢盘算起自己的小生意才行。

苏棠柠也是自己做了多年的老板娘，她的心思同裔勋是一样的，在海滩重新开起“晓南阁”也是她的梦想。她存在北平那边国银行里的钱，在海也顺利的取了出来。她更想尽早搬离出叶家，毕竟她是个“外人”。余姚一样的苦心相劝，劝她再等些时日，大家把日子过稳妥点再分开也不迟。

秋溶是肯定无法出去做事情的，她得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眼下家又没有余力去请佣人。经年和纬年也到了学的年龄，叶裔勋便把他们俩送到学校里去念书。

棠柠觉得既然不能马干起营生，便拉起余姚先把海滩逛了个遍。棠柠是爱海的，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在余姚等人一出口还是一口奉天话时，棠柠早已把那吴侬软语学到了一二。余姚陪着棠柠去过了很多地方，去帮她寻找儿时的记忆。

霞飞路、静安寺路两旁的高楼鳞次栉；黄浦江畔的外滩，外白渡桥下的落雁红霞；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百乐门舞厅里的买醉销魂；还有那华懋饭店的金碧辉煌，四行仓库里的各大洋行……

广告画抽香烟的海青年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是充满波尔乔亚多的海。海是美的，海的美煞羡旁人，它们是摩登地、优雅地、有腔调地，海的美等待着他们去挖掘。

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想念起东北，莼鲈之思是无法隐藏的。可他们回不去了，东北不再是他们的家园，而在海他们也仅仅是个新客。

在陪同棠柠逛完一圈海后，余姚通过同乡会找到了一份教会学校的书职业。白天她在学校里做事，傍晚便溜进夜校班里旁听英。她想多学点英总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跟教会里那些嬷嬷们沟通可以减少些障碍。更何况放眼一望，整个海滩全都是外国人。余姚觉得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是要学点英的。

棠柠见余姚出去找事情做，自然也是闲不住的。她想了想自己的特长，跑到静安寺路一家时装公司里卖起旗袍来。她本身是个衣服架子，模样气质也摆在明面，没有费多少口舌便被雇主录用下来。那家店其实是棠柠前不久光顾过的，起初老板还不相信她要来当帮工，直到她第二日准时来店，老板才相信她是认真的。

每个人都在这个乱世里顽强的活着，十里洋场的海滩，他们是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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