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哀家[2/2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新笔趣阁] http://m.xbequge.cc/最快更新!无广告!
李忱红着眼睛,他很激动,那种真相飘在眼前但是自己却又窥视不得的心情让他很难接受。武冕看着李忱,仍是那句不知道。平静而冰冷。待到茶杯里面的茶水都凉了,李忱的眼睛,也一直都没移动过一次。他盯着武冕,仿佛盯着的不是母亲,而是自己的仇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李忱的侧脸,鲜红的掌印缓缓浮起。武冕站了起来,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他:“放肆!这是你看哀家的眼神吗!你知不知道若是换了当年……”
“换了当年儿臣已经被拖到午门斩首了母后!”李忱扭过头声音激昂。
武冕愣在原地。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李忱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有些沙哑。他的眼角有泪水,只有一滴,从他锋利的眼角下滑,沿着刀削一般的脸庞顺到下巴上,随后摇摇欲坠,滴落在地面,碎成一滴涟漪。
“这句话,是儿臣在很小的时候,父皇跟儿臣说的。但是现在儿臣每日照铜镜,只看得到那一头白发。每日读古籍,只看得到字字忠孝,没人观人……当日站在儿臣面前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当日太宗痛失魏祖哭嚎不能。今日儿臣三镜全无,焉能不伤?”
武冕嘴唇嗡动,她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大声的去指责,或者是大声的训斥。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好像是哑了一样。她只得看着眼前的白发轻年,无助哽咽。
“宫中妃子,每一位都是儿臣精挑细选。皇后之位,就算不是顾影怜也有他人可选。母后安心便可。”李忱抹了抹脸颊,他向来就不是一个脆弱的男人。慈不掌兵,李忱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冷血。但是他到底为人子,怎能不念父皇血浓于水的感情?
但是李忱似是突然发现,自打顾影怜来了长安之后。他这几个月的眼泪,仿佛比那之前二十多年加起来的时候还要多。当年宪宗死时,他一声不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了一夜的书,他没流泪。当年被兄弟贬低时,他仍是一声不吭哪怕被脚踩在头上被吐口水,他没流泪。有的时候李忱甚至在想,他大概就是一个冰冷的人。
不过幸好还有感情。
武冕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她摆了摆手,声音有些疲倦:“随你吧。”
“儿臣告退。”
李忱开口,抽身而退。待他走后,武冕捂着嘴唇,从默默的流泪,转而止不住那汹涌的泪水而放声哭泣。她的手掌掩着面,苍白的指缝中不停的涌着眼泪。世人都说自己有万般悲苦,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但是说苦,谁又能苦过她?她这一生,这八样哪个没经历,哪样又没哭泣?本就是柔弱到了骨子里的女子,在自己男人生前死后,却无奈挑起整个国家的重担。
痛苦,悲伤。大凡灾难总是与你身边接踵而至,这才是人世间的常理。你以为只要解释一下,或者是大声的呼喊一下,便会谁有人来救你吗?武冕懂的求人不如求己。若真是因此而死,因此消亡。用武冕的话说,那也只不过证明她不是什么天选之人。
武冕很确定,她的男人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其实到头来最普通的就只是她这个平凡的女人。她从生下来,学得不是兵法武艺,而是琴棋书画。她进宫也不是为了明争暗斗金钱名誉。只是为了给那个男人相夫教子白头到老。
但是这一生下来,当初的琴棋书画被烧成了灰烬,当初的男人也埋葬在野心与名誉之下。
“长大了。”
武冕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泪在她的脸上模糊成一滩又一滩的水花,她抹去水花。声音有些沉闷,甚至那双温柔的眸子,也变得有些红肿。宪宗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在武冕的心上,一直如鲠在喉。她知道吗?所有人都好奇这个问题,所有人又都不知道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或者武冕自己都有点模糊了。
“其实哀家还是庆幸着,庆幸着还有人记得你的死,庆幸着有人还能惦记着你。”武冕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来的表情,就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她微微一笑,脸上梨涡乍起:“当年你说过,无陵是山无陵,若是在生下一个,便叫蒂荷,天地合的蒂荷。你说要带哀家去江南,见一见那大潮。后来哀家看到了,确实漂亮。你说要带哀家去一趟大理寺,见一见那一百一十二岁的莲花。后来哀家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已经走不动路了。”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武冕抽了抽鼻子:“大唐的景色,哀家都看过了。你当年许诺给哀家的江山,哀家也得到了。哀现在只差你说的……待到无陵掌权之时,与哀家归隐田园的事未曾实现了。李纯,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时候,总是算不得数的呢?”
武冕突然捂起嘴巴,满脸的笑容顷刻间化作泪光,然后骤然如雨:“怎么……就先哀家一步走了。”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哭到骨子里的难过。
当年他许给她的江山如画,许给她的百年好合。他统统不能去了。
但她不怪他。
从来都不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哀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