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死亡开始
嫁时衣[1/2页]
第一章 从死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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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冬被人摇醒，屋子里乱糟糟的，丫鬟们忙成一团，乳娘胡氏给她一件一件套上衣裳。哥看书
她眼睛通红，嘴唇在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去给冬穿鞋的时候，冬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胡妈妈怎么了”
胡氏胡乱抹了一下脸，用斗篷把她裹了起来，飞快地在她耳边轻声“我们去看你娘。”
外面天很黑，风也很大。胡氏抱着她，她们后面跟着好多大大丫鬟，一个个缩头缩脑，呆滞而畏缩，象是被大雨淋得不知该往哪个地方钻的鹌鹑们。
冬伏在胡妈妈的肩膀上。
母亲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呢
母亲对她来，很陌生遥远。冬只见过她几次，每次屋子里都很暗，门窗紧闭，那个女子半躺着，朝她吃力地微笑，伸出来的手腕是苍白细瘦的，皮包骨头，青筋浮凸。
“冬，来，到娘这里来”
她有些畏怯，每次都是胡氏牵着着她过去，把她的手放在病人的手中。
“她这些天，好吗”
胡氏回话“好，郡主听话得很，也不挑食，也不吵闹。”
那个女人点点头。
屋子里很闷，床前点着炭盆，热烘烘的浊气升腾着，弥漫着，就算屏着气，那气息也无孔不入，牢牢沾附在头发里衣裳里皮肤里，从那屋里出来好久，冬都还觉得那股气味儿在自己身边缭绕不去。
她的手往枕下摸，一时没有摸到，身子欠起来一些，继续摸。
然后她终于摸出来东西，放到冬的手心里头。
“来，这个给你”她喘了口气，显然这样话对她来也很难以支持。
冬低下头去看，那是一只雪白温润的玉兔，有个大杏子一样大，兔子眼睛嵌着红宝石，活灵活现的。
“喜欢吗”
冬点点头。
她欣慰地笑笑“跟胡妈妈出去玩儿吧”
冬看着她，没移动脚步。
“带她出去吧，别过了病气”
女人突然抓起枕边的帕子掩住口鼻，头扭向床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胡氏忙抓着她退了几步，了告退的话，便抱着她从那屋里出来了。
除了那一次，后来冬又被带过去两次，一次她在昏睡，另一次连话也不了，只能看着她，神情悲戚而疲倦，眼角干涩。
胡氏脚步匆忙，在上台阶时还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能地将怀里的冬抱得更紧。
大风象鞭子一样抽在人的脸上，灰尘迷进了眼睛。胡氏停在那里，紧紧的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门帘被挑了起来，胡氏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冬走了进去。
从外面忽然进到明亮的屋里，冬有那么短短的瞬间眼前什么也没看见。
这屋里点了许多蜡烛，好象从来都没有这么亮过。
胡氏把冬心翼翼放在地上，打开外面包的斗篷，轻轻推了她一下“去跟娘话吧，去吧。”
没人对冬什么。
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的母亲快要死了。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冬迎接了两次死亡。
上一次，是她自己的。
死亡带给她的不是一个永久的结束，而是一个陌生的开始，她变成了三岁的女孩儿赵冬。
睁开眼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她并没有惊骇莫名。
连死亡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惊可怕的呢
但是，原来的冬呢幼的，三岁的女孩儿的身体里原来的灵魂哪儿去了呢
她不知道，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她就这么醒了来。
很巧，同她前一世的名字一样。韩冬赵冬
究竟哪一个冬才是真实的
女人换了衣裳，梳了头发，还化了一点淡妆，靠在床头边，象冬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朝她伸出手来，轻声“冬，过来。”
明明明明对她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冬解释不了，现在胸口那种巨大的恐慌和疼痛
她慢慢地走过去，女人轻轻握住她的手。
“冬冬”
她用目光一寸一寸温柔的抚摸着女儿，以此来代替拥抱和真正的抚摸，仿佛要把她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中，永不忘记。阅
冬第一次能这样清晰的，近距离的打量她的母亲。
她是个美人，尽管已经瘦得脱了形，仍然能看出她的秀丽脱俗。她的头发完全看不出因为生病而干枯稀疏，大概用了很多发油，梳成一个光亮整洁的螺髻，上头别着赤金花簪，脸上还淡淡地扫了胭脂，看上去仿佛是健康人才有的红晕。
她的眼睛也不象冬曾经见她时那样混浊黯淡，清澈明朗。
可是冬一点儿没觉得欢喜。
她已经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
屋里其他人也不会不明白。丫鬟们在身周，虽然有这么些人，可是屋里静得没有半点杂乱的声音。
“以后要好好听你父亲和哥哥的话。”
冬呆呆地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的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指。虽然看上去仿佛光鲜健康，可是触感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皮肤毫无弹性，象又涩又干的桑皮纸。松软的皮肤下面就是骨头，生硬硌手，又显得那样细脆，好象再稍稍用一点力气，就能将她的骨头折断一样。
这一刻冬觉得自己象是在一架摇摇欲坠的悬空的桥上。她身后是遥远的未来，她面前是不可测的过去。
后无归路，前途渺茫。
而眼前的这个人，她这一世的母亲，她的亲人，就要离她而去了。
冬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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