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羞辱(三) 角落里的莫褚寻并没有站起来,但包间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微微凝滞了片刻。 陈子恪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莫褚寻并没有什么异常外,暗笑自己太敏感了,不过是个丑女人而已,寻哥能有什么意见?在安易晨提出把这个女人找来的时候,寻哥也是默许了的,反正只要不把事闹大了,玩玩又不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在他们这些公子哥们认为的“玩玩而已”,对别人来说,却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莫褚寻没有阻挠他。 “好,这可是你说的,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回头不能说我欺负女孩子。”陈子恪大大咧咧叫起来,挥手招呼侍应生去准备骰子和酒水,他要好好玩一个游戏。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进来,毕恭毕敬将托盘放下,鞠了一躬:“陈少,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在这儿了。” 陈子恪打了个响指,让叶明珠走到茶几那边去,她不敢反抗,瘸着腿往前面走,姿势走起来十分古怪。房间里的男人全都看清了,谁也没去问她怎么了,只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欣赏这一幕。 瘸子还来夜总会当小姐? 陈子恪突然觉得有趣极了,安易晨说得没错,这个丑女人木是木了点,但看起来还是很好玩的。他们这些人什么美女嫩模没见过,再美的花瓶看多了都会觉得腻,偶尔出现这么可特殊如小丑般的存在,更能勾起他们猎奇的心思。 他决定,今晚就跟这只丑小鸭聊聊风花雪月。 “会玩骰子吗?” 叶明珠垂眸慢半拍才理解他的意思,犹豫了下轻点头:“会一点。” 陈子恪皱了皱眉,“你这声音,公鸭嗓都比你好听。这样吧,等会我让你说话才是说话,没让你说话,你就点头或者摇头,懂吗?” 这会,他的语气倒是客气起来,丝毫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说话都带着尖酸。叶明珠奇怪了下,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就被陈子恪眼瞳里的**和戾气吓到了。 心跳倏然失去了节奏。 陈子恪拉着她坐下,叶明珠不肯做,她知道这些人不会那么好说话,尤其是角落里某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她谨记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敢坐下。陈子恪也不为难她,指着旁边摆好一排酒水,还有一副没有开封的骰子和骰盅,“今天我们来玩骰子,输了的人有三个选择。第一:输一次喝一杯酒;第二:输一次脱一件衣服;第三,输一次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一件事。懂?” 他解释得这样清楚,叶明珠没道理不懂。 但这个游戏……无论怎么样,都对她不利。 其他人听到个这么有趣的游戏,都围过来想要先玩一把,被陈子恪推到一边,“你们排队排队,今晚是我跟丑小鸭的赌局,你们谁也不准插手。” 安易晨挥手:“行行行,你们先来,我喝酒,喝酒行了吧?”心里却暗自腹诽,子恪这是存心欺负人啊,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陈子恪玩转赌桌,最拿手的就是骰子。 今天居然欺负起小姐了,出息! 莫褚寻隐在黑暗中,没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在冷漠地观看着这一幕,焦点,始终落在一个人身上。 叶明珠垂下眼睑,脸上苍白如纸。她想拒绝,想反抗,想改变主意,说她 不要钱了……可是能吗?无论她答不答应,这些人都不会放过她。叶明珠也曾跟这些人一样活在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世界,很了解他们的脾性。 三个选择,于她而言都是水深火热。 叶明珠只能祈祷,祈祷他提出来的条件不会太过分,这样一来,她至少还可以有得选择。 “好了,开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旁边被抓来的临时荷官很熟练摇起了骰盅,手势利落行云流水般,一看就是对此十分熟悉的。叶明珠很多年前玩过骰子,时隔多年,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又怎么可能还记得玩骰子的技巧? 相比之下,陈子恪就显得专业多了。 他先是仔细听骰盅晃动的声音,食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计算骰子点数的动作,暗暗窃笑,看来今晚丑小鸭是要栽了。 瓷盅里清脆的碰撞声十分混乱,叶明珠听得直皱眉,她一点都听不出来骰子停止时的点数,全是一团乱。 终于荷官将瓷盅扣在磁碟上,看向陈子恪,“陈少,不知你们押大还是押小?” “押大!”陈子恪回答得十分爽快。 她心底没底,手心里浸透的冷汗,出卖了她现在的紧张和急促。 “小。”她胡乱猜了一个。 荷官开了骰,“五、五、六,大!” “我赢了!” 叶明珠挫败地垂下了手,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瞳缩了缩,忐忑不安面临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输,并不意外。 但到了真正没有退路的时候,她还下意识想挣扎一下,试图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惊惶不安下,目光条件反射飞快朝某个角落瞥了一眼,还没看到什么她又立即埋下头,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醒。 清醒一点! 陈子恪讥诮打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眼里没有半分兴趣,“我赢了,你怎么选择?喝酒、脱衣服还是为我办一件事?” 奇异的目光在她单薄身子上斜眼多看了两下,挑挑眉又补充一句:“就你这身材脱了也没什么看头,我建议你喝酒。” 叶明珠很快就决定好,“我为你做一件事。” “确定?” 她点点头,没说话。明显感受到从某个角落传来的视线,似乎更灼人了。 其他几人原也以为她会选择喝酒,毕竟混迹这种地方的人,有哪几个不会喝酒的。陈子恪还算厚道,也没打算把人往死里整,这才在选项里面加了个喝酒。就丑小鸭这货色,无论是喝醉还是把衣服**光,这些人对她都不会有什么想法。 偏偏,她出人意表选择第三个。 为他做一件事? 陈子恪似墨般的黑眸闪过戏谑,笑眯眯道:“这可是你选择的哦,到时候做不到,爷的惩罚可是非常严重的。” 他指着门口,“你现在走出去遇到第一个男人时,就把自己送上去,主动亲吻他勾引他,让他对你说三个字。” 他笑得邪恶:“我—爱—你!” 第十九章 羞辱(二) 叶明珠被徐从容拽出去,心里忐忑不安,表现得有些抗拒,“徐姐,我……” “你现在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徐从容冷冷打断她:“叶明珠,是死是活看你自己,在这里谁都可怜,但没有会说自己可怜。你懂我的意思?” “懂……”可是,她真的不会接客,更不知道怎么讨好他们。 徐从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拖着她就走。叶明珠走得不快,一走还一瘸一拐的,就好像两条腿都不一样大,看起来非常难看,再加上她那副“尊荣”,连徐从容都不知道,到底哪位客人为什么要点她的名字,反正绝对不是为了怜香惜玉。 到了088号包间门口,徐从容止步,轻说了一句“到了”。 “进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徐从容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包间的门没有上锁,从外面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叶明珠正好撞到了门板上,门一推,她就出现在088号包间的门口,头顶上一盏昏暗的吊灯,正好将她的轮廓投射下来。 叶明珠一出现,包间里立即就响起了一阵起哄声,其中一个洪亮的嗓门特别大声,玩世不恭的笑起来:“寻哥,你还真把这女人留下来陪客了,真是好本事,我还以为寻哥的品味没那么重呢!” 寻哥? 莫褚寻? 叶明珠听到这个称谓,豁然抬头往角落里看去,果然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莫褚寻。 他居然也在这里……原来是他点的名!叶明珠怎么也没想到,莫褚寻居然是以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他不止是故意羞辱自己,更是想看自己出丑痛苦挣扎的吧? 包间里,错落坐着五六个男人,年纪都在二十几岁到三十岁之间,全都是港城或者其他地方一些公子哥儿,个个带着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神情,或鄙夷或好奇地打量着叶明珠,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让人锋芒在背。 除此之外,还有刚才被林经理点到名的珊妮,朵儿和苏苏,这三人现在正腻在各自的恩客身边,看到叶明珠进来,眼底闪过嘲笑。 “杵在那里干什么啊,过来服侍本少爷,服侍好了,爷给你钱买酒喝。”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穿着银灰色衬衫,黑色短发,紧身黑色休闲裤,头上戴着鸭舌帽,黑色的帽子上是一排用钻石镶嵌的英文字母。 他是这些人中嗓门最大的,看样子性子也最跳脱,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即便在莫褚寻面前都敢呼呼喝喝非常嚣张,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非同一般。这种客人,会所里没有人愿意招惹,徐从容是,叶明珠也是。 她垂头走进去,佝偻的后背看起来就像一只滚水里烫熟的虾子,让众人大感有趣,尤其她一身穿着,跟会所的华丽矜贵格格不入,顿时就引起一群公子哥儿的兴趣。 这里面的人,莫褚寻没有参与,他只是静静坐在一个角落里,那是他最喜欢的角落,灯光照射不到那里,而他偏偏就喜欢这个晦暗无光的角落。此时,那个看不真切的角落里,一双犀利的目光正在欣赏她的表演。 叶明珠知道是谁。 />    陈子恪上身前倾,鸭舌帽遮住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他朝叶明珠招招手,“过来过来,听说你是地下城里最有趣的小姐,让爷看看怎么个有趣法,把爷哄开心,爷重重有赏。”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钞洒了出去,纷纷扬扬地洒在叶明珠头顶上,那脸是朝着她脸上砸过去的,没有砸到脸,落了一地,红色的纸钞,静静地躺在她的脚下。 所有人都兴味地看着她,好奇她接下来的反应。 安易晨之前跟他们提过,这个女人非常有趣,一定会给他们个出人意外的表现。几个人都很有兴趣,可当他们看到叶明珠乖乖走向陈子恪的时候,旁观的几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脸色,暗暗鄙视安易晨,就这种女人还叫特别? 还不如身边的女模呢,至少人长得美,到了床上又浪,比这个看起来像长歪了的木头好多了。 安易晨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他对这个女人又不了解,只是上次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很有趣而已。 “你怎么板着一张脸?小姐对待恩客不是应该笑脸迎人吗?”陈子恪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小姐真不尽职,又往她脸上砸了一笔钱,“笑,给我咧开笑起来,笑得越开心我就越满意。” 叶明珠脸皮一僵,抬起头朝他拉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苦笑?不行不行,我要的是大笑,大笑你懂吗?”陈子恪对她那张斑驳的脸很感兴趣,抬手去拉扯她两边的脸皮,“来,给爷笑一个,真诚一点,小姐的自我修养你懂不懂啊?” 叶明珠扯动了下嘴角,目光垂下,粉红的钞票映入眼底,这么多钱,算算应该上万了,她距离想要的自由,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钱啊,是个好东西。 好到那么多人为它趋之若鹜,好到为了它,随时可以抛弃尊严和脸面。 脸上的挣扎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她顿了顿,嘴角慢慢拉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容扩大,往两边溢散,笑容里,满满都是谄媚讨好的意味。 她笑得很灿烂,很高兴,配上她那张丑陋不堪的面孔,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怎的,陈子恪的笑容一下子淡了,变得意味阑珊。他拽住她额前的头发把她扯到跟前来,“小姐,你喜欢钱吗?” “喜欢。” “那你愿意为了钱,无论让你干什么都做吗?” “……” “不愿意?” “先生,我是小姐,如果有钱,我为什么不做?”叶明珠抿嘴轻笑,淡淡回答了一声。 坐在角落的莫褚寻,在听到这云淡风轻的回答时,豁的一声从黑金色的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冷冽如寒霜。 叶明珠的一切表情情绪,都被他掌握到了。 正因为掌握到,所以,这一刻,他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过去将那个丢脸丢到他面前的女人狠狠拖出去丢进垃圾桶里。 第十八章 羞辱(一) 到徐从容办公室,叶明珠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听到徐从容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最后又拿在手上,心下一凛,以为她要打电话给莫褚寻? “你这是怎么回事?”徐从容最终到底没有打电话回去告状,挑剔的眼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挑了挑纤眉,不悦地问:“我昨晚上费了多大劲才给你换好的衣服,你怎么又给我穿上这一套乞丐装?哦,对,这一套不是原来那一套,可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些衣服,在会所里统统都不能出现,更别让我看到,你听见没有!” 她脾气本就不好,这两天被叶明珠这点破事弄得心神不宁的,上面施加下来的压力让她承受不住,如果叶明珠还这么不识好歹的话,她不介意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叶明珠没把她的警告听进心里去,第一个反应就是昨晚睡着后,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换衣服的事,这事困扰了她一个早上,总算从徐从容这里得到答案。 “徐姐,我、我衣服是你换的?”难听粗嘎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火大。 “废话,除了我还有谁去管你的死活。”徐从容彻底爆发了,走过来嫌弃地鄙夷她的穿着,“你看看你都穿了个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告诉你,要是你这个月赚不到一千万,这辈子就别想离开地下城了。” 叶明珠身子一抖,捕捉到某个关键字“什么一千万?” “你还不知道?”徐从容瞧了一眼面色蜡白的叶明珠,勾唇道:“莫总给你定了个规矩,一个月内接客赚来的钱,只好有一千万。要是达不到这个标准,你就继续留下来卖,卖到你值钱为止。” “卖”这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叶明珠脸上血色褪尽,牙齿上下咔咔交错颤抖,拼命摇着头:“不!不……徐姐,我不要去卖,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真的不值钱的,谁会要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你帮我去说说,就是把我剁成块去卖也不值一千万,我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就赚到了一千万?” 她言辞恳切,表情慌张,将希望寄托在徐从容这里。 徐从容看着她:“叶明珠,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这是莫总下的规矩,如果你完成不了,他总有办法折磨你……” “可,我不值钱……”她垂下了眼睑,心如刀割。 “这是你的事,该用什么办法,你自己去想。”徐从容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开,“你想好过一眼,就听我一声劝告,把自己捯饬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个好价钱。” “还有,你不要妄想可以逃离这里。你没有身份证,除了这座城市,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要莫总想找,掘地三尺都能把你挖出来。所以我劝你不要做无用功,好好把钱赚到手,说不定莫总气消了,就会放过你。” 放过她吗? 叶明珠失神地想着,他不会放过自己。 当天晚上,叶明珠坐在公关部的休息间里,听着周遭女模公主们的窃窃私语,沉默不语,尽量让自己缩在角落里没有存在感。 不多时,负责安排工作的林经理就过来招呼她们,“珊妮,朵儿还有苏苏你们三个赶紧去088包厢,有人点你们的牌,还有你们几个,去658包间,手脚麻利点,先把妆补补再去!” 被点到名的几名女模公主欢欣雀跃,尤其是被安排到088包间的朵儿,娇艳的俏脸闪过得意,朝旁边的姐妹炫耀:“088包间的安先生每次来都一定要点朵儿,人长得帅气,出手还阔绰,上次随便一出手就是五万,是不是啊朵儿?” 朵儿点点头:“你也一样啊,陈先生每次点你出手可都不比安先生少,要是能天天看到他们该多好啊!” “可惜林舒微今天没来,她最可怜,每次都被那位江先生打得面目全非,幸好安先生知道疼人,每次都挺顾着我感受的,就是太能折腾。你都不知道,他在床上那狠劲……” “好了都闭嘴,赶紧给我过去,谁都不许出差错,不然饶不了你们。”林经理进来,恶声恶气把她们都轰走。掉头时似乎看到角落里缩着个人影,不禁投去鄙夷神色,就那丑不拉几的模样,也能进入公关部,真不知道徐姐怎么想的。 她停下来,朝叶明珠走过去,踩着一双黑色镶钻鱼嘴高跟鞋,十公分长的鞋跟在经过时,“不小心”踩了叶明珠一脚,那尖锐的鞋跟,踩在削薄瘦小的脚板上,疼得叶明珠倒抽一口凉气。 “哎呀真不好意思,不小心踩到你了。”林经理捏着把嗓子,虚情假意给她道歉,眼里的嘲讽和轻慢,却展露无遗。 叶明珠匆匆抬头扫了她一眼,双手揉着已经红肿起来的脚板,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孬种!废物! 林经理不屑地撇撇嘴,欺软怕硬在她这里信手拈来,她就是看不爽叶明珠出现在公关部,巴不得把她赶走,让公关部的整体水平可以提高一些。 可恨徐从容非要把人**来,林经理敢怒不敢言,就等着叶明珠犯下大错,她好义正言辞把人赶出去。 就在这时,徐从容从贵宾包间那边匆匆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林经理见到她脸色一变,马上恢复恭敬谄媚的神色,“徐姐,这么急匆匆的有什么吩咐?” “叶明珠呢?”徐从容在公关部里面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人,脸色顿时沉下来。 林经理偏头看了眼角落里的人,有些不以为然,“她在那里,徐姐你找她有事?” 徐从容这会也见到她,没有理会殷勤的林经理,大步流星走到叶明珠前面把她拽起来,“跟我走,088包间有人点你的牌。” “什么?” 发出疑问的不是叶明珠,而是一边冷眼旁观的林经理,在听到居然有人点叶明珠的牌,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叶明珠这会也反应过来,挣扎了下,“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接客。”不跟她废话,徐从容言简意赅点名她的工作,在叶明珠不知所措的挣扎下,使劲把她往外面拽去。 第十七章 换衣风波 对于叶明珠,徐从容真是一言难尽,但更让她操心的还在后面,因为叶明珠怎么都不肯换下她那一套脏得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的棉麻上衣和黑色长裤。无论她怎么劝怎么哄,叶明珠都犟得十头牛拉不回来。 这份抗拒,也让徐从容刮目相看,她到底是多希望把自己往丑里打扮的,本来就一副鬼样子,要再这样邋里邋遢的,这突然调去公关部就是自取其辱。徐从容相信,莫大老板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做了。 这个叶明珠,跟老板的关系……徐从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知道的,立即将脑子里八卦的念头甩开。 把这个消息汇报到莫褚寻那里后,掩藏在阴影后的冷酷容颜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徐从容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莫褚寻倏然开口:“看来我要重新审核你是否拥有担任主管的能力了。” 徐从容脸色血色尽褪,煞白煞白的仓皇不安:“莫总……”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莫褚寻态度强硬,一点都没给这个得力下属面子,对他来说,有用的人才有资格留着。 他想起那个女人,跟记忆已经截然不同的叶明珠,心头又浮起怒火,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后,宁夏还在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而她越狱回来后性情大变,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想起五年前经历过的痛,想起他和宁夏未出世的孩子……叶明珠连未出世孩子都不放过,她有什么资格重新生活? 空气凝滞,惊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徐从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看样子,叶明珠跟老板也不可能有多深的交情,不然也不会上赶着把人往绝路上逼。她见惯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并不觉得多同情叶明珠。要怪,就怪叶明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是夜,叶明珠又搬回宿舍,这几年前途多舛,即便在晚上她也睡得极浅,稍微一丝细微动作都能把她惊醒。但是,这几天她奔波劳碌,受尽煎熬,高烧迟迟不退,再铁打的身体都折腾不下去。这一晚上,她一沾枕头就睡沉过去,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有人靠近自己的细碎脚步声,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用胶水粘在眼睑上,她费了很大劲,都没能掀开眼皮。 短暂的反抗之后,她终于敌不过潮水般涌来的睡意,身体弓成了一只虾子的形状蜷缩成一团,睡得不安而昏沉。 徐从容悄悄脱掉她身上那套棉衣长裤,也没敢开灯,又怕叶明珠突然醒来,手上的动作很快。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换衣服过程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皮包骨头”,那种硌得难受的手感,简直就像贫瘠干枯的树根,没有得到任何滋养润泽,瘦得风一吹就倒。 除此之外,她恍惚间好像还碰到了什么特别柔软凹凸进去的感觉,手心一烫,吓得她连忙把手抽回来,眼睛死死盯着睡得死沉的叶明珠。 应该……应该是她感觉错了吧? 徐从容有点不相信刚才的触觉,迟疑了片刻想再次把 手伸进她衣服里面确认一下,叶明珠恰好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徐从容立即缩回来,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眼神呆滞,喉咙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出来。 许久许久,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把她被子掖好,将那套脏兮兮的衣服装进袋子里,悄悄离开叶明珠的宿舍。到了外面,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随手把衣服丢进去。 一夜无梦。 翌日叶明珠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黑色低领蕾丝衫搭配黑色短裙,跟她平常的装扮戛然不同。她呆滞了片刻全身僵硬,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恰好压到了曾经骨折过的右腿,剧痛从四面八方逼来充斥向四肢百骸,疼得她一口气提不上来,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麻木得几乎感觉自己死过去了一样。 好半晌,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将全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除了内衣没换之外,外面的衣服全都被换掉。等到脚上的痛楚减少许多,她双手撑在地板上爬起来,眼睛在屋子里梭巡,试图找到自己原来的衣服。 没有。 她把宿舍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到她那套一直不离身的衣服。 直到,她冲出门外看向十几个垃圾桶,不顾脏臭跪下去,来来回回翻找了十几个垃圾桶,终于在最后几个垃圾桶中,找出自己那套已经被蚊蝇盯上,脏臭不可闻的长衣长裤,黑巴巴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平静把衣服折叠好,带回宿舍清洗。然后又换下身上的恤短裙,从包裹里找出一套深灰色长衣长裤,套在了身上。 徐从上班时经过公关部,就看到了窝在角落里犹如一尊雕塑的叶明珠。她依旧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丝肌肤都没有**出来,长发披肩,脑袋垂得低低的。公关部已经有不少人对这个长得比乞丐还不如的女人表示疑惑,更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女模想叫保安把人轰走。索性徐从容来了,才阻止那群愚蠢女人把叶明珠放走的一幕。 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狐媚子,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如果没有她的许可,叶明珠怎么可能出现在公关部。地下城是会员制的娱乐会所,档次高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把人都轰走后,徐从容冷着脸命令她:“到我办公室来。” 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叶明珠,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这里,徐姐来得真不是时候。 莫褚寻的保镖遍布宿舍外和会所外,叶明珠从宿舍过来时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派来的。她叹气,为了自己,莫褚寻真是煞费苦心。 何必呢? 她都愿意不计前嫌忘却前尘往事了,他又为何还要苦苦折磨她不肯放了她,这样纠缠下去,叶明珠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地步? 大抵是不会比她现在更惨了。 可,那样的待遇,未必是她想要的。 第十六章 他认为的真相 莫褚寻为什么会一口咬定她越狱逃窜了五年……叶明珠没有去质问,更没有解释。对于莫褚寻,这个被她埋葬在过去如今又出现的男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恨一点一点压下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当然,这只是她以为的。 她想借机逃跑,莫褚寻却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从刚才徐从容对他的态度看,莫褚寻很有可能就是这家会所的老板,要不然也是投资商之类的。叶明珠以前不知道他还做夜总会这种营生,想来这几年世道莫测,他手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到了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就在他提步走到门口时,她不知哪根筋抽到了,那么突兀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要把她扣下来?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到监狱里,让她再死在里面一次?为什么咬定她是逃狱,还不是被人贩卖? 当年的事,也有他没参与的吗? 叶明珠苦笑,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多余的奢望?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惊讶。 莫褚寻回头,黑眸不带一丝温度,“你能自私害死自己的闺蜜和她孩子,为什么不能越狱潜逃?” 一句话,把她从云端打落到了地狱。 原来,这就是他给外界的答案么?因为大家都以为她开车撞伤宁夏,害她流产,就认定她是个自私冷酷的恶人,就认定她不会忏悔认罪而选择越狱逃窜吗? 收回目光,她深深长出了口气,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困难。 莫褚寻走后,徐从容这才真正打量起这个敢跟大boss叫板的女人。刚刚的对话,徐从容听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信息量大得她不敢去记住他们说了什么。尤其是boss临走前那个警告的眼神,都让徐从容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多嘴,也千万不能多管闲事。 徐从容四年前来到地下城工作,她是临市人,来港城时叶明珠已经不在港城,自然不知道五年前发生过那件轰轰烈烈的事。但她下意识认为这事非同小可,对叶明珠的身份更加好奇,但越是好奇,她越控制住自己不去了解那些自己不该知道的。 “我叫徐从容,是这里的主管,你以后叫我徐姐就行。”走到她面前,徐从容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容颜和身段。简直……简直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算那些重口味客户不挑美女,可boss你也不能随便捡一个丑得无法形容的女人丢给她吧? 她看得出来,叶明珠的底子并不差,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巴掌大的小脸又黄又瘦,皮肤枯燥龟裂,额头和脸颊上棕粉色的伤痕清晰可见,伤痕形状不规则,有深有浅,看起来就像被什么钝器硬生生剐过去一样。徐从容脑子里联想到她刚受伤的样子,脸色煞白下去,红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印象,就是她真的很瘦。身高快要一米七了,但身体却瘦得跟竹竿似的,脊背微弯,右腿稍瘸,全身都包裹在一件又宽又长的麻布上衣里,连领子都堆得高高的,遮住她削尖的下巴。浑身上下,只露出顶着乱发的半个难道,以及沾满泥土黑色布鞋上一截瘦骨嶙峋的脚踝。 这个女孩,是从非洲贫民窟来的吗? 徐从容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印象中,在电视里偶尔看到关于非洲贫民窟的新闻报道里,倒是有过这种场面,但也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夸张。毕竟贫民窟那些人好多自出生起就不得不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尽管困顿但学会了坚强和生活。 可眼前的人,更像是被人为折磨蹂躏过才变成了这样,在她身上,徐从容感觉到她比自己还要从容淡定的气息,还有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狠劲和死寂。 “你的……”她本来想问她的脸怎么变成这样,转念又想到容貌对女孩子来说至关重要,她那样问无异于伤口撒盐,转念间立即改口:“你的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崴了?” 叶明珠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此时见她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了,不自觉松了口气,淡淡回答:“以前断过,后来接上时没注意,只能这样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徐从容皱了皱好看的卧蚕眉,低头看了又看,“你这情况可能发炎了,得去医院看看,就这么晾着以后连路都走不了。” 既然boss把人交给她管,不论以后的路怎么走,她至少不能让人在眼皮底下没了。 “不用了,好多年都这样。”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之前她右腿被那些人打断,还是子苼找了草药给她包扎接上。那种环境下不可能有好的医治条件,能接起来还算不错。现在多少年了,早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叶明珠对这条腿并不抱着希望。 徐从容很可惜叹了口气,倒没有去为难她。在这个会所里面的人,随便挑一个都是满满的辛酸血泪史,她自己也是踩着无数人的肩膀才爬上今天这个地位,可怜人见多了都觉得麻木。 她对叶明珠不觉得同情怜悯,只是觉得她好不容易才逃离这里,这又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被打进来,真是够倒霉的。前路漫漫,沿途荆棘遍地,叶明珠还能走多远? 她想,得罪莫褚寻的人,大抵是走不远了。 “徐姐,我要做什么?”彼此沉默了半晌,叶明珠才怯怯开口,声音依旧粗哑难听得令人侧目。徐从容又皱眉,“你的声带受过伤吗?”要是不仔细听的话,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沙哑得太厉害了。 叶明珠眼神黯了黯,点点下巴:“嗯,以前伤到了。” “你也太不小心,女孩子家家的,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徐从容难得发了牢骚,她真的没见过这般不把身体看重的,这浑身上下,伤的伤残的残,还有什么可看的? 叶明珠低着头不吭声。 她也想好好保护自己,保护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个强壮健康的体魄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没有办法,那些人将点燃的烟蒂塞进她嘴里逼迫她咽下去,她反抗了,反抗的结果是她把燃着火光的烟蒂吞下去,还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她记得吞咽烟蒂时的痛不欲生,也记得右腿断了后,连着层皮一刀两断的生不如死。 理论是这样,现实是那样。你不能否定理论的正确,但也无法阻止现实的残酷,这就是人生。 第十五章 明珠蒙尘 她倒是乐观。 这个时候,子苼就会将他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拔的草药堆在手挖的土坑里,用石块捣烂,小心翼翼替她敷在伤疤上,冰凉的汁液沾上肌肤,刺疼带着股让人疯狂的沁凉舒畅。 “抱歉,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每次把她揍成猪头后,子苼都会愧疚不已,清瘦的面容上满满的不忍和歉疚。 “没事。”其实他打得并不是很疼,只是伤疤看起来狰狞而已。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最开始被他揍得的确很疼很疼,疼得她夜里都蜷缩在笼子里辗转反侧哼哼唧唧,后来日子一长,子苼练就了一身本事,一得空就研究怎么把人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被打的人又不会觉得疼,更不会有生命危险。 难为他想得那么周到。 也亏得他总是那么聪明,通过给她不断制造伤痕疤痕,让她幸免于被那些人盯上,少了许多皮肉之苦和羞辱场面。 即便如此,那五年,也是过得极苦的。 她不止一次想到一了百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永远无法看到的希望,将她意志一寸一寸蚕食,最后变得麻木不仁,行将就木。 “明珠蒙尘,不掩其芒。”他又在耳边念叨了,声音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可那几个字他总能咬字清晰,还能一板一眼取笑她:“看,又脏兮兮的了,把眼泪擦擦,不然就不亮了,我听说过明珠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后就算沾染灰尘了,擦干净后还是璀璨耀眼的明珠,但我可没听过被水泡后还会发光的,万一融化成水了……” 后面的话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凝望着她,深深的眸底,只剩下一缕微弱的光。 明珠蒙尘,不掩其芒。 他其实一直都希望,她能够擦拭灰尘重新发光。 但最终,叶明珠只能泪眼朦胧看着他眼底的光越来越弱,越来与小…… “子苼!” 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瞳仁翻白,大口大口喘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后背被汗湿了一大片,唯独脸上,一片干涸。 她伸手蹭了蹭脸,眼睛涩涩的,不过却很干。她打量了眼四周,身后头顶上一扇小小的铁窗,照进来一缕柔柔的光线。 又是一天。 叶明珠已经习惯天亮就清醒过来,也习惯每天早上在噩梦中惊醒。只是平时醒来之后,她会用十分钟去回味那个梦,至少,在梦里子苼还在,至少,夹缝中求生让他们过得痛苦且安然。 七点左右,莫褚寻又出现了。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跟他脸上的深沉阴暗无比搭配。他紧抿着唇进来看了她一眼,大长腿甚至在这个房间停留不到半分钟,在她憔悴病态的脸上停留一瞬,就命令她一起离开。 叶明珠惶惶不安跟在他身后去了地下城,好在这种会所向来是夜晚开张白天休息,所以她的出现没有引起多少关注,除了门口站得笔直的门童多看了几眼。 莫褚寻径直往其中一间办公室走去,进去后就让同样随行的莫城去找人来。叶明珠垂头站在一旁,直到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紧随着一道妖娆倩影走进来,柳腰轻摆,风情万种,正是徐从容。 “莫总,早上好。”徐从容看到莫褚寻时立即收敛了漫不经心,变得严肃且又不失妩媚,打招呼的嗓音更是柔得能掐出水来,让身为女人的叶明珠听了,都不由心头意动。 莫褚寻靠在长条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优雅交叠,右手搁在沙发上,左手熟练给自己点了根烟,衔在嘴边请吐了口烟,姿态慵懒,又带着一贯的霸道威严,徐从容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举手投足安安分分,毕恭毕敬。 徐从容没去看站在一旁的叶明珠,只是走到莫褚寻身前九十度鞠躬:“莫总,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她弯腰鞠躬的时候,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凹凸曲线完美无瑕。 莫褚寻猛吸了口眼,朝一旁叶明珠站立的地方抬起下巴,脸色阴沉:“以后,这个女人放在你这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去做。对了,她最擅长的是下跪求饶,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以后会所里有哪些难缠的客人,就交给她去办。我记得有个姓裘的客户……” 叶明珠蓦地抬头看他,肩膀抖得厉害,不敢相信他的安排。 徐从容亦是眉头一跳,心里震惊不已。这个叶明珠到底哪里招惹到了莫总,居然把她安排去服侍姓裘的男人……以叶明珠的身体和姿色,当然不可能进入公关部,但如果是应付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却也不是不可能。 有钱人的世界花花绿绿,谁知道那些花花肠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有的人喜欢声色,有的人追寻**。比如那个裘兴谅的重口味人人皆知,他不喜欢美女,偏好从会所里找那些其貌不扬的女孩子带回去,第二天被他送回来的女人,被折磨蹂躏得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怕闹出人命官司,恐怕那些女孩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是问题。 应付裘兴谅,徐从容一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出了点什么差错。 莫褚寻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徐从容跟他汇报过几次,莫褚寻只是出面警告裘兴谅别太过,但对他的上门却没有拒绝。按他的话来说,做生意的哪有闭门拒客额的道理? 他是个彻彻底底,以利为重的商人。 徐从容的担心迟疑没有逃过那双犀利的眼眸,莫褚寻目光冷冰冰落在她脸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徐从容攥了攥手,摇摇头,嘴唇苍白:“没有。” 莫褚寻经过叶明珠身边时停下来,侧目看向她弓着的脊背,以及脸上卑微隐忍的神态,冷冷哼了声,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叶明珠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已经了解他安排意思的她,几次都想出言拒绝,可一旦触及他森寒的眼,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下跪没用,求饶没用,说再多再多的求他,都没用。 在他快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叶明珠,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莫先生,你这是收留逃窜犯吗?” 他没有说话。 叶明珠唇角往上勾了勾:“你不是早就认为,五年前我是逃狱出来的,逃了整整五年……” 第十四章 未知的命运 叶明珠不明白莫褚寻怎么突然间火冒三丈,一只手掐灭烟蒂,另一只手把她从地上粗鲁拽起来,清冷俊逸的脸庞上青筋暴突,森森然的眼睛蕴藏着嗜血的怒火和嫌恶。叶明珠被他推搡着甩到了墙角,瘦小的身体跟他挺拔壮硕的身躯比起来,犹如蜉蝣撼大树般弱小无力。 她被他推到了墙角,瘦小的背部抵在坚硬的墙壁上,来不及发出惊呼,肩膀一疼,两边已经被他按在墙壁上瑟瑟发抖,“行啊,逃了五年学会下跪求饶奴颜媚骨了,叶明珠,你这把贱骨头都软了是不是?” “既然你自己喜欢**,何必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可怜相给我看,嗯?”他急火攻心,眼里来来回回重复的都是她刚才给自己下跪求饶的一幕,那一幕要是被别人看到,这一辈子,她的大名都可以在港城流传经久不衰了。 细想起来,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下跪。 五年前,在庄园大门口外,她为自己辩解,口口声声说她没有想要害死宁夏时,就已经抛弃尊严给人下跪。他依稀还记,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一连下了三四天。 果然,是从那一次就彻底抛弃尊严傲骨,就那么打算堕落下去吗?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只是忽然间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觉得不该,宁夏和自己,最后竟然输给这样一个**鄙薄的女人。 叶明珠抖着唇,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瘦削憔悴的容颜上覆盖着惊惶不安,她逃不掉,只好强迫自己求饶,把自己最卑微的一面摆出来求饶:“莫先生,求求你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只求你对我网开一面……”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相遇罢。 “当牛做马?叶明珠啊叶明珠,如果让你父母看到你这个模样,应该会后悔让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莫褚寻嘴角嗪着一抹冷笑,当莫名其妙的冲动过后,他又恢复了冷酷深沉,攥着她的头发迫她向前。 她张了张嘴,脸上出现一刹那的痛苦,旋即恢复平静。 父母?她还有父母吗? 叶家已经跟她断绝关系,叶明珠从五年前开始就消失了。他们会到现在才觉得丢人现眼吗?大概不会吧,因为他们的女儿,只剩下一个听话乖巧的叶明美了,那个曾经给他们带去压力和羞辱的叶明珠,已经死了。 这一切,又是谁导致的呢? 叶明珠微微把下巴抬起头,视线对着他,但又不是在看他,但是透过他,叶明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情景,比如她被他不分青红皂白送进监狱的时候,比如他残酷冷血地说会弄死她孩子的时候,比如他派人去威胁叶家人跟她断绝关系的时候…… 一幕幕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陈年旧事,厚重的灰被一阵风吹散,露出尘埃下不堪入目的往事。 其实这两三年来,她已经很少再去回忆这些陈年旧事了。 日子过得太慢,每一天都像煎熬,她其实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去思考。所以那段记忆不知怎的,自然而然就被尘封住了。她想过寻找真相,想过为自己证明清白,后来经过那些事,见过世界上最肮脏最 下流的事,忽然间,就觉得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了,所以再见到莫褚寻后,她想过逃避,却没有主动提起过去的那些事。 是想要一个彻底的了结的,但那些要建立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后,她现在的心愿,只有一个杜子苼。 曾经的叶明珠已经死在茫茫无际的印度洋,现在她的命是杜子苼给的,她要好好珍惜。 “莫先生,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她定了定神,思绪收回来时就迎上了他墨染般的眸,她从眸子里看到了探究和不解。真难得,能从他眼里看到这些,想必他也怀疑自己认错人了吧? 莫褚寻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因为她刚才不经意露出来的怨恨和怅然,是独属于那个叶明珠才会有的。 他就说,老虎被拔掉了牙齿和爪子,到底还是老虎。 莫褚寻放开她的头发,掏出纸巾用力擦了几次手,把纸巾丢在她面前,冷酷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退后一步,又是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沉稳深沉,气宇轩昂,如果忽略他眉宇间的戾气,绝对算得上仪表堂堂。 他说:“叶明珠,你那么喜欢跪,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宁夏还没醒来,叶明珠还不能死。 莫褚寻这个人一向条理分明,她的债主是宁夏,一条贱命,自然也该让宁夏自己来取,顺便让她看看,她所信任关心的好闺蜜,到底是怎么从蛇蝎恶毒的女人变成一个奴颜媚骨的软骨头。 叶明珠身体晃了晃,勉强牵动嘴角:“你想干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放心,我不会送你去监狱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继续跟她说下去的兴味,这个女人,他多看一次就觉得恶心。 莫褚寻走得很潇洒。 当然,他前脚刚走,房门就从外面落锁,隐约还听到莫褚寻吩咐外面的人要注意看紧了。叶明珠跑过去尝试开门,结果无一例外的,果然从后面锁上了。 她痛苦地阖上眼,缓缓沿着墙角蹲下来。 以后,还有机会可以逃走吗? 应该有的,她不该放弃,就像这五年来,子苼常常鼓励她的那样,无论多难多苦,都要活下去,哪怕活得连蝼蚁都不如。 高烧加上疲惫,这一晚叶明珠很快就昏睡过去,但又睡得不沉,梦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些混乱迷眼的片段和光影,让人抓不住留不得,但就是赖着不走。 后半夜,她梦到了杜子苼。 依旧是两人常见的相处模式,他对她死命一顿揍打,在她脸上手臂大腿上留下大大小小,或青或紫的伤痕,青紫交错,触目惊心,让人看一眼便知她遭受过虐待暴力,巴掌大的脸,硬是肿得像猪头。 这个时候,他就会呵呵地取笑她,可真像一头“名猪”。 叶明珠一扯动嘴角就疼得撕心裂肺,可还是被他惹得笑起来:“名猪就名猪,至少也是有名的。” 第十三章 跪下磕头求饶 叶明珠是被冻醒的。 梦里冰天雪地万物萧瑟,她以为是梦,惊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就身处寒天腊月里的玄冰洞中,被冰雪霜冻包裹,刺骨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至,发狠将她侵袭。 六月精阳,七月流火。 港城的六月到七月之间是一年最燥热的时段,即便夜里都能把人热得脱掉一层皮。在这环境下,她觉得冷,本身就不正常。 她伸手在额头上碰了碰,果然还在发烧。呵,果然不正常。 站在对面的修长男人,头顶上微醺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依旧赶不走那一身寒气。冷酷的薄唇微抿,漠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眸底覆盖了冰雪,冷得彻寒彻骨。垂在身侧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烟雾袅袅,烟味乱窜,整个空间变得紧迫逼仄,让人透不过气来。 叶明珠模模糊糊见到他的身影,但脑袋实在疼得厉害,她没有心情再去细看,抓过旁边一个枕头昏昏欲睡。下一秒,一只大掌猛地攫住她的下颚,叶明珠下巴抽疼了下,脑里似有一道惊雷劈过,立即把她吓醒了。 “还想睡?”莫褚寻捏住她的下颚左右摆动了下,盯着她斑驳丑陋的脸,有一刹那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他挑挑眉,不以为意,就算是陌生人他也无所谓,谁让她叫做叶明珠。 “想睡的机会多的是。”他居高临下打量她,冷笑:“宁夏还在医院里睡着,你可不能睡着了,要是睡着了,我找谁算账去?” 听到宁夏这个名字,叶明珠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她的颤抖,指尖的力气加重,“怕了?你知道沉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是什么体验吗?你知道明明还活着但却醒不过来是什么感受吗?” 他眼瞳猩红,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掐得她下巴血一般的红。 叶明珠僵着一动不动,任他宰割,晦暗无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什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快得莫褚寻抓不到。 她抬头,目光怔怔望着他,没有焦距的那种看待,喉头滚动了下,然后她就听到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呵呵……呵呵呵……” 莫褚寻怒火攻心,掐住她的脖子按床上,纤细的脖子白得几近透明,青色血管肉眼可见,他用力掐下去,是真的没有留情地想要掐死她。 叶明珠双眼翻白,条件反射伸手去攥住他的手,但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是莫褚寻的对手,脸色先是涨得通红,然后是紫色,再然后是快要濒死的青白……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无法呼出,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要杀死她的男人。 起初的挣扎之后,是死寂的平静。 她放弃反抗,弱弱垂下双手,安然等待死亡降临。 其实,她是想求饶的,如果有用的话,她愿意跪下来求他,求他放过她,让她自生自灭,以她的能力,其实熬不了多久就会死的,就不用脏了他的手。 但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能赴死。 意识慢慢脱离,她干脆闭上眼睛,不想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他。 许久许久,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莫褚寻忽然松开手,俯身弯腰在她耳边说:“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叶明珠,你该生不如死。” 她苍白着脸,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残酷的眼冷酷的脸,“宁夏还活着,你这条贱命应该留给她解决。至于现在……你逃了五年,还记得等着你的监狱吗?” 她举起双手,“那把我关进去吧。”反正逃不掉,总比面对他好。 “太晚了。”莫褚寻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下领带,脸色铁青:“我现在改变主意,你能越狱一次,就能第二次,你可真行啊叶明珠,连监狱那种地方都困不住你,那好,我给你换个地方,绝对比监狱那个地方好一万倍。” 他挑起一抹笑,衬着阴冷的面孔愈显狠戾,“港城最风光无限的叶大小姐,当然就应该待在最璀璨光辉的地方。之前那个地方,你还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去,那种地方,就适合你,如何?” 看似询问的语气,实则强硬无法让人抗拒。 叶明珠瞬间着急了,“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万众瞩目的地方吗?我就好心把你送上去,让全港城的上流社会都来看看,曾经风光璀璨的叶大小姐是怎样颠倒众生,风华绝代。”他凝视她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嘴边溢出来的词语一个比一个讽刺:“就是不知道,叶大小姐如今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明珠如遭雷劈。 她听懂他的意思,莫褚寻是要把她送回地下城,让她的身份在那种地方曝光,让全港城认识她的人都来看看,她如今落得什么下场。 什么都好,赴死也好地狱也罢,她全都接受,唯独这个,她无法接受。 她刚逃出两步就被莫褚寻粗暴拽回来扔在床上,冰冷坚硬的铁板床磕得她后背剧烈的疼,叶明珠咬了咬唇,再次跳起来要逃,结局没有变化,莫褚寻轻而易举把她抓回来,眯着眼打量惶恐不安的她,俊美的容颜上波澜不惊:“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不然后果……” “我知道,我不反抗,只求你能放过我。”叶明珠抖着唇瓣,飘忽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倏然间曲起膝盖跪下来给他磕头,一反刚才的强硬,嗫嗫嚅嚅求饶:“莫先生,你大人有大量,我就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我有什么不对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跟我一般计较,我给您跪下磕头,求求您饶了我……” 她哑着声音,真的一下一下磕在地板上,砰砰砰的磕得又大又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爬到他笔直的裤筒下,“莫先生,以前是我不对,我死不足惜,你就放过我,让我自生自灭死在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叶、明、珠!” 莫褚寻俊脸上青筋毕露,攥紧的拳头关节泛白,发出阵阵细微声响,一双眼盛满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掐死。 叶明珠,她还记得自己是叶明珠吗? 曾几时起,那个嚣张跋扈的叶大小姐,就这样毫无廉耻自尊给别人下跪磕头?曾几何时,她卑微低贱得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第十二章 躲不开逃不掉 从港城去深海市的路程不长,通关手续却十分繁琐复杂。叶明珠一路狂奔到车站,却因为没有身份证而进不了车站入口,还差点被站岗的协警抓去问话,吓得她仓皇从人群里逃出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倏然阵阵晕眩传来,她走到没人的墙角跟站定,背靠墙壁缓缓滑坐下来。 没有身份证,她没有办法离开港城。 这座城市没有她一席之地,现在,连可以证明她是人的身份都没有。叶明珠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说不出的薄凉,不知是在笑这个世界,还是在笑愚蠢的自己。 她靠在巷子里,透过窄小的缝隙看向外面的火树银花,那是另一个世界,与她无关。她像一个濒死的看客,冷眼看别人的欢声笑语,一双眼看得又酸又酸,有什么液体控制不住的沿着眼角滑下来,她微仰起头,把不该掉的憋回去,鼻子一吸,化作喉咙深处无法吐出去的痛。 有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警惕扶着墙壁站起来,多年来的遭遇让她无时无刻保持戒心,立即沿着小巷的另一边跑去。她右腿跑得不利索,一拐一顿的,膝盖处刺骨般抽疼,一跑动就像被人拿着铁锤敲打钉子,一下一下敲在血肉里,疼得令人发指。 初时疼得令她跑两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后来就习惯了,基本上跑得速度与常人无异。但她现在还发着烧,脑袋晕晕的好几次眼前都晃过虚影,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一路跑去越来越慢,她不得不冲向街道拦住辆出租车。 司机被骤然冲过来吓得踩住急刹,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看着前面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啐了一口:“神经病啊,走路没眼睛是不是?想死滚远点别找爷晦气!” 对方气势汹汹,叶明珠顾不得其他的,拍拍车门,“麻烦让我上车,马上!” 那司机闻言,狐疑扫她几眼,压根没有开门做生意的意思,“想坐霸王车?”这疯女人是从哪个旮旯角里冒出来的。 叶明珠已经紧张地语无伦次,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有时间再去废话。慌慌张张从身上掏出两张红色纸币塞到司机手里,满脸惊恐惧怕,脸色惨白:“这些都给你,给你……我上车了。”不理会司机不屑的眼神,她一个箭步冲向后座拉开车门坐上去,着急忙慌催促道:“快走!” “我说,你不会做了什么坏事被人追击吧?”司机像是见惯这种场面,嘴上说着速度却不慢,毕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引擎发动声响起后,车子如离弦的箭往前冲去。 叶明珠没有吭声。 她紧紧捏着拳头,任凭手心冷汗泛滥,一双晦暗的眼左右飘忽不定。 司机一个急转弯,叶明珠从座位上晃了下,立即敛神,“怎、怎么了?” “**!你都招惹些什么人啊,这些人简直不要命了。”司机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从后视镜上看到后面的女人缩成一团,战战兢兢望着前方,感觉自己这趟生意真是亏大了。 “没办法,他们追上来了,这一百你拿回去。”司机把两张红钞抽出一张心疼不已丢给她,叶明珠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他一个急刹车停在路口,下车打开后 座车门,把冷的浑身颤抖的叶明珠丢下去。 “司机,你想干什么?快让我上车,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她没想到会发生变故,双手抖得厉害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塞给他,“求求你了让我上车,求求你了……” 她嗓子本就难听,这一连贯说话更是粗哑得厉害,喉咙**辣的疼。 司机恋恋不舍看了眼送上门的钱,一咬牙冲进车子,甩上车门狂飙而去。 钱虽眼红,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司机是个老江湖,这港城别的没有,就是龙虎太多,尤其是那种吃人的。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哪方权贵。他能混到如今就是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 叶明珠就这样被他丢在半路上。 这条路是前往高速的更加偏僻,来来往往的车辆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叶明珠蹲在路边杂草丛里,将自己缩成一团,慢慢垂下脑袋,恨不得让自己跟着路边的杂草融合在一块。 几辆黑色路虎疾驰而来,又齐齐在她前面停下。莫城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仿佛与泥土融合在一起的女人。 五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她。 如果不是车子里另一人喊了停车,他恐怕会错过这一幕。 “叶小姐,别来无恙?”莫城走到她身边,语气冷漠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含任何感情。 叶明珠缩得更低微,根本不敢抬头看去。 她以为躲在这里,那些人就会以为她被带走了。没想到…… 比这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见她不回话,莫城也不客气,他根本不可能是客客气气跟她打招呼。当即便道:“我送叶小姐回去。”他口气强硬,走过去就要扶起她。 叶明珠如临大敌激动的拍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莫城没想到她突然剧烈反抗,竟被她推开几步远。叶明珠疯疯癫癫张牙舞爪挠他掐他,披散着头发像个疯癫女人又跳又叫,推开他后又往高速公路上冲去。 莫城眼皮一跳,眼看着她冲向车行道上,立即追上去。 叶明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认得莫城,这个保镖就跟他的主子一样,她怕他,所以要逃得远远的。 只要能逃出去,无论去哪都没有关系,哪怕是地狱。 她毫不犹豫冲向了地狱。 一双强有力把她从高速路上一辆重型货车的车轮下狠拽回来,下一秒,重型货车从跟前呼啸而过,强烈的风卷差点把她吸进去。叶明珠瞪大眼睛,身体僵直,一瞬间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耳畔,传来比地狱更可怕的声音:“让你死在车轮下,未免太便宜了。” 她面无血色……脑子一团浆糊开始发酵,身上全部细胞都在叫嚣着恐惧,灌了冷风,又高烧不退,叶明珠脚步踉跄了一下,倏然眼前一黑,毫无意识瘫倒下去。 第十一章 劫后余生 汽车疾驰奔来,快得如破空的箭矢,那一瞬恍如过眼云烟,叶明珠惊骇得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眼睛被车灯刺得酸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后知后觉感到了死神来临,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又被车灯刺得发疼,求生意识让她脑中转过几个自救的办法,两条腿却像扎根似的定在地上,怎么迈都迈不动。 要……撞上了…… 死亡来临前,她没有回想自己的一生,她一生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的。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气宇轩昂,身长玉立。她轻轻一碰,那到身影就变成了湮粉。 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重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脊背挺得直一些,静静安心赴死。 急刹车摩擦地面的声音后,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宋棠怒气冲冲从车子里出来时,就看见前面那个找死的女人,正满脸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模样,十分的……蠢! 她惨白着脸,看向前面走来的男人。 “找死啊你,要自杀拜托请往旁边让让好吗?只要别挡我的路,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死不了我还可以帮你补刀。”宋棠今天心情本来就不爽,情场失恋赌场失意,再没有比今天更倒霉了,偏偏还让他遇到一个找死的丑女人。 **晦气! 黑夜里,叶明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暴躁,似乎还带着几分隐忍的味道。她猜测他是不是在忍着要不要打自己一顿,吓得立马蹲下去抱头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打我……” **! 他什么都没做,她怎么知道自己要打她的? 宋棠被她一惊一乍吓到了,再看她蹲下去抱头瑟缩惧怕的模样,卑微又可怜,忽然间憋在心头的一口怒气也消了。算他今天倒霉,最好今天都一块倒霉过去。他跺了跺脚,最终没有纠缠下去,返回车子就要离开。 叶明珠战战兢兢把头从臂弯里伸出来,晦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鲜活的色彩,她瞄到了他走开的背影,软趴趴匍匐在地上,深深长出了口气,劫后余生并没有给她太多惊喜,相反,在男子进入驾驶座时,她不经意抬头看去,惊得停止了呼吸。 车子“唰”的一声,从她身侧疾驰而过,扬起的灰尘将她打得灰头土脸。 叶明珠按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呛得眼睛通红,仍死死盯着已经看不见车子的方向,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那张脸……她确定刚才没有看错。 “子、子苼?是你吗?”叶明珠片刻呆滞后,思维终于归位,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跑了几步想去追赶那辆汽车,但茫茫大路上,哪里还有车影? 子苼,你还活着吗? 她不敢相信,因为当时她是亲眼看着子苼咽气的,亲眼感受他身体从热变冷,他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化成了骨灰。 但心底深处,还是隐约期待着上天能够发生奇迹,让她的天使重新归来。 此时,地下城娱乐会所里,莫城带着人手将俱乐部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nbs p;   “去把徐从容给我叫来。”莫城走到办公室里,冷冷下了命令。 不多时,打扮得一身妖艳的徐从容就被两名壮汉推搡着进来,在外面还骂骂咧咧地,一见到莫城立即闭嘴,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莫城,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不坐下来喝杯茶?” 莫城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冷厉:“徐从容,会所里是不是有个叫叶明珠的女人?” “啊?”徐从容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被莫城的眼刀子刮过来后,立即想起来,握拳敲上手心,恍然:“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女人叫叶明珠的,才会所当杂务,负责清理一些最脏最累的活。” “她人呢?”莫城神色一凛。 徐从容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清洁工到底怎么招惹到前面这位爷的注意,当下忙解释道:“你来晚了一步,她之前已经辞职走人,现在这会儿应该已经搬离宿舍。怎么,莫城你跟她有关系?” 徐从容跟莫城还算熟悉,也没在意太多就问了。 莫城看都没看她一眼。 很快,去员工宿舍搜查的保镖回来,报告没有见到目标人物。 “该死!”他一拳砸在茶几上。 徐从容意识到不对,试探着问他:“你……那小丫头哪里冲撞到你了吗?”这么大阵仗,大杀人放火的节奏啊。 莫城睃了她一眼,沉声道:“不是我,徐从容啊徐从容,你这次闯大祸了。”他没有多说,徐从容是死是活也跟他没有关系。 “诶莫城你站住,先跟我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从容听得胆战心惊的,隐约察觉到什么,脸色一白,下意识拽住莫城的手臂,他一眼横过来,徐从容吓得立即松手,目光凄切,恳求地看着他:“那你总得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吧?” “她是老板要的人,你懂?”说完后,莫城不再搭理她,提步就走。 老板? 徐从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 能惊动莫城在她看来已经是天方夜谭,可没想到,真正在找那个丑八怪的人不是莫城,而是老板。 是的,那个被莫城叫做老板的人,也是她的老板,更是这座地下城娱乐会所的大老板。 徐从容牙齿打颤,两条腿抖得厉害,勉强站稳之后,立即找下面的人全面去搜查叶明珠的下落。 她要是早知那个叶明珠有本事把老板都吸引过来的话,打死她都不会把人放走。 可惜现在太迟了。 莫城派下去的人,很快就找到叶明珠离开的方向。 “老板,二十分钟后可以找到人。”莫城得了消息后,立即赶回去汇报。 莫褚寻站在落地窗前,夜色映着他的倒影落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连侧影都透着刺骨的寒意。看到这样的老板,莫城心里一抖,涌起了不安。 “人在哪里?” 莫城报了个大概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