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留你何用 “轰” 一道闪电夹杂着雷鸣如利剑一般划过了天空。 黑沉沉的天空里,乌云翻滚,鸟雀惊飞,狂风卷起地上的落花飞叶疯狂的拍打着苏晴脚下的青石板路。 没一会,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的砸到了她的身上,淋湿她单薄的身子在她脚下汇成了一汩汩的小溪流。 脚上的铁链“哗哗”的扫过一圈圈的水流,那“哗哗”的声音也不知是雨声还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 皇宫内院此时已被一层蒙蒙的水汽笼罩上了,她蹒跚着走到台阶之下站住,微微抬眼瞧见太极殿的廊沿下流着成串成串的雨滴。 “走吧,还磨蹭什么?”身后站着的两个铁甲带刀侍卫冷漠的推攘了一下。 苏晴没稳住,一个趔趄,好在脚下的水流够缓,帮她避免了这一跤。 苏晴沿阶而上,在太极殿的门前迟疑了着,盯着廊沿之下的这个体型瘦削的老太监。 王德顺注意到苏晴打量迟疑的目光,他微皱了眉,道:“苏小姐,你跟老奴来吧,皇上已等多时了。” “是。”苏晴轻轻出了声,轻微的声响如蚊子般。 王德顺抬眸,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盯了她一秒,眼里有微微的担忧同情之色闪过。 再怎么不情愿,苏晴还是随王德顺走了进去。 大殿里燃着徐徐的檀香,布置典雅恢宏,不同于外面的阴冷潮湿,殿里非常的温暖干燥。在铺面而来的暖流之下,苏晴被雨水淋得冰凉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下。 殿里静悄悄的,苏晴也不敢乱看,只能低着眸。 “人来了。” 苏晴听到了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她刚刚放松的那份缓和给冻结了。 “是,皇上。这位就是苏家的小姐。” 王德顺说完,苏晴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撞得生疼的膝盖,她连忙垂头扶礼道:“罪女参见皇上。” 盛誉冷冷的盯着底下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子,他道:“朕只问你一个问题,若你告知朕,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苏晴低着头,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相安令,在哪里?”盛誉的眼睛如鹰般冷利的盯着她,似乎她抬头看一眼便会被那利光所刺伤。 苏晴不敢与他对视。 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之后,就飞快的低下了脑袋道:“罪女并不清楚。” “你撒谎。” 很俊美的脸,却眼睛里的锋芒似乎要夺了人的命去。 苏晴微微颤抖了一下,惹得脚下的铁链都“碰碰”响了一下。 “罪女真的不知道。” 尽管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实在是吓人,苏晴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相安令”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活着的筹码,但她真的不知道。 “你是苏宋唯一的女儿,他在牢里自刎,朕不信他手里的“相安令”你不知道?” 盛誉冰冷的语气再次响在苏晴的耳边,苏晴耳朵都颤了一下,但她还是咬死了道:“罪女真的不知道。” “好,你不知道。”盛誉从高位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她的面前半倾着身凶狠的捏紧苏晴的脖子,一下子将苏晴提了起来。 苏晴呼吸困难,脚下又一阵叮叮当当的响,盛誉冷冷的盯着她,“再说一遍你不知道?” 苏晴虽然呼吸困难,但她笃定在没有找到“相安令”之前,这个男人不会杀了她。要不然,他也不会留她到现在才来提问她了。 苏晴艰难的张着嘴去呼吸那近乎微弱的空气,涨红着眼静静地盯着他。 王德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形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担忧。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就在苏晴觉的得脑袋晕沉,就快昏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放开了她。 “噗通”一声,苏晴仿佛无知无觉的身体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冰凉的身体被狠狠地摔到地上,苏晴迷蒙混沌的双眼才被唤回了意识。 浑浑噩噩之中,她还是坚持道:“罪女真的不知道什么“相安令”。” “不知道,那朕留你还有何用?” 盛誉脸色暴黑,一甩广袖怒道:“王德顺,拖出去斩了。” “是……陛下”王德顺应下又迟疑了,他看到晕晕乎乎的苏晴身子抖得厉害。 “陛下……”王德顺欲言又止,他看着苏晴。 “拉出去。” 盛誉瞥了他一眼,眉心微皱,王德顺低头却是再不敢多言。 连忙招来两个侍卫,就要来拉苏晴。 侍卫真的过来拉她了,苏晴“噗通”一下,脑袋重重的磕到了地上。 “陛下!” 王德顺见苏晴出了声,连忙挥走了那两个重甲带刀侍卫。 “是想起来知道在哪儿了?” 稍稍冷静了些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狂怒。 “陛下,不是,罪女不知道父亲的“相安令”在哪。”苏晴又重重瞌了个头。 “不知道,那就下到黄泉去问你的父亲。”盛誉冷冷盯了她一会,一挥手道:“王德顺,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拖出去。” “是。” 王德顺又招呼那两个侍卫过来拉她了。 外面依然是大雨瓢泼,冰凉的水汽铺面而来,苏晴的身子一颤,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她额上有伤,刚刚在殿里那两个重头,她可是咬了牙,下了狠心的。 额头上的伤顺着她秀美的鼻子流下来,血红一片,狼狈不堪,王德顺眼里同情之色更甚。 苏晴被侍卫又带入了雨里,按在了地上,头发尽湿,被人死死的按着脖子不能动弹,寒凉的刀锋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似乎随时准备割掉她的脑袋。 王德顺站在廊沿下已经停步了,他看着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被大雨淋湿冲刷,瞳孔又皱了一下。 “公公,动手吗?” 苏晴已被挟制住,只等王德顺一声令下了。 王德顺微微眯了眼望着远远出现在雨幕里的一把花竹伞,没答话,可是眼睛里却是有些微的放松。 雨越下越大,花竹伞近了,花竹伞下一张温婉柔美的面孔露了出来。 那女子身着宫中女官的蓝色制服,瞧见苏晴正被狼狈的按在地上,脖子上侍卫的刀早已架上了。 她微微皱了眉,瞥了一眼才瞧向廊沿下的王德顺。 “王公公,这是怎么啦?”她遥遥一问。 王德顺赶紧走了下来,道:“月红姑娘,这不,皇上审问这罪臣之女,她不好好答,惹的皇上震怒,正要斩了她呢?” “哦,可是苏宋的女儿苏晴?”月红瞟了一眼苏晴挺直脊背的单薄背影。 “是,就是她。” 第二章 还活着 王德顺简单应了下,月红就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倒是被她父亲无辜连累了。你且先等着,我进去跟皇上说说,再怎么样,她的母亲也是当日太后娘娘的疼爱的丫头。皇上一怒之下,就这么处理了,怕到时候娘娘想起来伤心。” “是,姑娘。”王德顺对月红很是恭敬。 月红说完之后就上了太极殿,不一会就出来了。她道:“皇上说,先将她关押流韵宫待审。” “是” 苏晴紧绷的神经垮了下来,身子一下子就晕倒在了雨水中。 然后她又被人给掐醒了,那侍卫道:“赶紧走吧,倒是便宜你一条命。” 苏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着他们走。 雨水还在滴,廊沿之下,月红道:“那公公,月红就告辞了。” 王德顺笑了笑,“老奴送送姑娘。” 月红点头,抬脚往前走,有内侍也给了一把伞到王德顺手里,王德顺撑开伞就跟了上去。 大雨瓢泼的伞下,王德顺道:“得亏姑娘来的及时,要不然那女孩就真的被砍了。” 月红顿了下脚步:“公公一早就派人知会了我,太后当然是上了心的。那姑娘,也算她命好,咱们太后是个念旧的人。苏晴的娘白玉虽去的早,但太后倒是时常提起她。她那女儿如今落难,太后仁善,倒是不忍心。” 王德顺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大雨掩盖了两人的谈话,王德顺不宜多呆,只送了一段就沿路返回了。 苏晴走过好长的宫道,绕过不知多少的殿宇才走到了流韵宫。 远远站在殿前,抬眸一看,雨幕里的流韵宫似乎比她的境况还惨淡。 年久失修的掉了漆的宫门,斑斑驳驳的红绿相间的破烂墙皮,还有门槛都烂了一截。 那两个侍卫打开空荡的宫门,横梁上迎面就掉下来一窝鸟屎砸到了苏晴的脸上。 苏晴甩了甩头,甩开了那鸟屎。 连鸟窝都住到了门上,这地方是多久没住人了。 苏晴的心又抖了一下,将她暂时关押流放至此,是想……嗯……还是要弄死她吧! 那两个侍卫将她推入了流韵宫,苏晴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了雨水中。身后“咔吱”一声,沉重的大门便被合上了。 苏晴转头,她的身后再无那两个侍卫的身影了。 苏晴从地上费劲的爬了起来,看着阴气沉沉一丝人气都没有的偌大的流韵宫。 直叹:“这跟地狱也没有区别了吧!” 好在,还活着,苏晴庆幸。 苏晴的脚上虽然带了沉重的铁链,但幸好手上并没有带,还可以活动自如。 想必那皇上也是知道有个脚链就够,她反正逃不脱。 苏晴进到屋里坐着,屋子里只是一些简单的摆设,但幸好屋里还有一张老旧的床,柜子里有些衣裳。 苏晴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她关上门从柜子里拿了套宫女的旧衣服换上了,才躺到了床上。 外面依然是雷鸣闪电,暴雨不歇,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破败的窗户上,冷风吹进来,苏锦打了个寒颤,赶紧拢紧了自己身上的潮湿的泛着霉味的被子。 苏晴静静地坐在床上,想着自己这倒霉的日子。 前权相之女苏晴,一出生就金尊玉贵,她也以为自己是尊贵无双的,因为她有个权势极大的好爹爹苏宋。 虽然苏宋从来都是忙于公务,从来都对她不闻不问,从来就将她丢給奶娘和丫环。 她还是以为她可以平平静静,平平安安度过自己的一生。 可是,有一天他的父亲突然被人诬告意图谋反,而且还拿出了部分证据,更指出了他的父亲握有很重要的一份隐藏势力。 而且还莫名奇妙的传言,他父亲拥有的那股势力有个诏令叫“相安令”。“相安令”一出,京城必乱。 前面十五年的人生里,苏晴从来没有卷入这些是非里,只是现今,父亲在牢狱里自刎而死,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父亲是真的要意图谋反,真的有什么“相安令”吗?”苏晴努力回想自己的父亲,那个她十分陌生的就没见过几面的男人。 回忆里的男人总是皱着眉头,眼神里的光是带着深深忧愁的,那人面容虽俊朗,但总给人的感觉是清冷沉寂的,他并不愿意看苏晴,远远的瞥过一眼转身就走。 苏晴对他的父亲是不了解的,十分的陌生,陌生到她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就要意图谋反。 可是为何要自刎呢? 他的父亲,既没承认谋反,也没招认,怎么就这么突然自刎了呢。 苏晴想不通。 只是他的父亲已死,而且那个冷寂的男人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也没有纳过其他的女人,导致他的儿女就只有苏晴一个。 苏晴一个人,外面是凄风冷雨,她的心里也是凄风冷雨的。 努力睁着大眼静静呆了一会,苏锦的脑袋便越来越沉重,没过多久就昏睡了过去,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大雨连下了两天,苏晴也昏昏沉沉烧了两天。 大雨停了,送饭的小宫女小翠和小梅推开流韵宫的大门,走进殿里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苏晴烧红着脸,一动不动似乎是快死了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手中的食盒当即从手中脱落掉到了地上,小梅皱着眉,手微微颤着推了小翠:“翠,你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看起来像是死了。”小翠虽然比小梅的胆子大一点,但苏晴此时的模样也真是够吓人,她也瑟缩着有些不敢动。 “死了?那怎么办啊!”小梅惊叫起来,“我还听说皇上审问她的那日,红月姑娘还去了呢。原本皇上都要斩她了,红月姑娘一去,皇上就将她流放到了这流韵宫。这……若是她死了,那我们岂不是要被红月姑娘问责。” “哎呀,都怪你说反正她是个罪臣之女,雨停了来送饭不要紧。可,这下倒好,不能是把人活活饿死了吧。”小梅还在继续哭丧。 “行了。”小翠不耐的吼了她一句,“我去看看。” 小梅闭了嘴,她一向有些怕小翠。 小翠壮着胆子,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挪到苏晴的床前,哆哆嗦嗦伸出手来探了探苏晴的鼻息,微微松了口气,又摸了摸苏晴的额头,倒是滚烫无比。 “怎么样?”小梅见她收了手,要站起来。 “没死,还活着,只是发了高烧。”小翠道。 “那我们快去禀报管事的。”小梅也松了一口气,两人同时放了心。 第三章 醒来了 王德顺收到消息的时候,大为吃惊,赶紧进了太极殿。 他着急的禀报道:“陛下,那流韵宫里的人,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已经两日了。” “染了风寒,发了高烧?”盛誉握着御笔的手一顿,皱眉道:“喊个御医过去治治,人现在还不能死。” “是。” 王德顺应下,盛誉又道:“去把韩风喊进来。” 王德顺应下出去了,韩风进了来,盛誉抬眸瞧他一眼:“搜查的怎么样了?这么几日了,苏府应该被你们翻过几遍了吧。” 韩风抬手禀道:“陛下,属下带着禁卫军查抄苏府,将苏府翻了很多遍,也没有见到过“相安令”。” “没有地道?苏宋的书房暗格什么的都翻过没有?”盛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皱着眉继续追问道。 韩风如实禀报:“没有地道,苏宋的书房也没有发现暗格。” “所以,这是什么都没发现了?”盛誉的脸有些黑,音量不免提高了些。 韩风惊惧了一些,低着头。 盛誉看了他一眼,“苏府里的人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韩风抬头如实道:“都被看押起来了,都是些奴仆。苏府的管家听闻苏宋的噩耗也撞墙追随而去了。其他人都还好,一问什么都不知,就是苏府里侍候苏小姐的一个丫环和奶娘哭着吵着要见自己的小姐。” 盛誉沉默着,半天没做声。 韩风道:“陛下,那些人还审吗?” 盛誉沉吟了一刻,“都流放了,那个吵闹着的丫鬟和奶娘送到流韵宫。” “是。” 韩风应下,又微微眯了眸瞥了一眼上位的君王。 “流放苏府的人之后,你把禁卫军给朕撤回来。”盛誉搁下笔,“朕单独派人去守。” “是” 韩风接令之后就走了。他出去之后,盛誉皱着眉摔了自己手中的御笔。 苏晴昏昏沉沉的,她烧的厉害,耳朵“嗡嗡”作响,她感觉到有人拉着她的手腕把了脉,还有人给她喂了药和水。 她感觉干裂的嘴唇和快要冒烟的嗓子得到了救赎。 她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是王德顺的声音,又似乎是别人的声音。 乱哄哄的一直在她耳边“嗡嗡翁”,她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吵极了。 她只感觉她一点精神都没有,还头痛欲裂,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 终于,她抗不住,睁不开眼皮,又睡了过去。 又是两日,苏晴才微微抬了眼皮,她的眼前还有些恍惚,但耳朵已经清明了。 她听到有人哭,慢慢适应光线之后,眼前才是丫鬟四月哭的梨花带雨的清秀小脸。 “四月”苏晴慢慢撑起身子叫她,四月听到之后立马就止了哭声,破涕为笑,扶了她一把:“小姐,你终于醒了,四月都担心坏了。” “我想喝水,四月。”苏晴的嗓子嘶哑的厉害,难受得很,没理会四月眼里的欣喜,她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水壶。 “小姐,我去给你拿水。”四月抹了抹眼泪,就要奔去。 苏晴“嗯”了一声,看见四月在拿杯子倒水,她又急道:“四月,你直接拿水壶给我。” “奥”四月拿水壶过来,苏晴一把就抓起就着壶嘴喝起来。 苏晴烧了几天,渴的厉害,一壶水没过多久便被她灌下了肚。 放下水壶,她才想起来问:“四月,你怎么会来这里?” “韩小将军带我们来的,还有奶娘秦妈妈也来了,她现在出去领饭了。”四月将苏晴扶稳说道。 苏晴点了点头,两人正说着话,秦妈妈就从外面过来了。 “哎哟,我的小姐。”秦妈妈看到苏晴就快步奔来,放下食盒就抱紧了苏晴,哽咽着道,“小姐,你醒了?” 被秦妈妈抱着,她的身上尽是让人安心的皂荚的朴实香气,苏晴心中稍安。 “妈妈,别哭了,我好好的。” 苏晴微微抚了抚轻轻颤动的背,安慰道。 “小姐。”秦妈妈抬手理了理她额头上垂下的发丝,忍了忍眼眶的泪水,“小姐,辛苦你了。” 苏晴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她没忍住眼角滑落的泪痕。 “只是连累了你们。” 苏晴叹气,拉着她的手,四月跪在她的脚边,也伸出手捏上她的手,都憋着眼泪摇了摇头。 命运如此,能怨何人? 三个人都理解,宋相落难累及妻儿,乃权贵之家的常态。 她们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上天厚待。 只盼着这份眷顾能在长久一些,毕竟她们的小姐才十五岁啊,正是含苞欲放,青春正茂的年纪。 苏晴不怕死,可是现如今看着眼前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还是一阵心酸。 她可以因为父亲累及而死,可是秦妈妈和四月呢?她们何其无辜,她们又不是苏宋的什么人,为何要因他而死? 若是可能,苏晴真的想为自己,为她们挣一条能够活下去的路。 三人暗自感伤了一会,苏锦就带着两人坐到了桌子上吃饭。 菜很简陋,还是凉的。 四月有些委屈,给苏晴夹了菜,苏晴一笑:“四月,别讲究了,现今能多活两天已是不错,倒不必计较菜如何了。” 秦妈妈想抹泪,但还是忍住了,她微微勾了勾唇,那样子有些难看:“小姐,你长大了。” 苏晴吞了口饭,顿了顿才垂着眼皮道:“我应该早些长大的,要是那样,也不至于连累你们跟我一起陷入如今的局面里。” “小姐。”四月吧啦吧啦的眼泪掉了下来。 苏晴喉头哽塞,她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来的时候,府里怎么样了?” “你走之后,禁卫军包围了整个苏府,我们都被看押起来,苏府被那些人翻的面目全非。”四月将筷子插到碗里,低着头努力忍着眼眶里又要蹦出来的眼泪。 苏晴夹了一口菜,神色平静:“早在意料之中,府里有人受伤吗?” “管家李伯撞柱死了。”秦妈妈叹声,又抬手拂了拂微红的眼角“他跟了老爷一辈子,听闻老爷噩耗就……跟着去了。” 苏晴一口饭包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她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但身子还是僵硬了。 沉默了好久,她放下了碗,跪在地上,秦妈妈和四月一起随她跪着。 三人向着苏府的方向重重嗑了个头。 “李伯,走好。” 李伯是个忠仆,连苏晴这个苏宋的亲生女儿都没有为苏宋赴死的勇气,可是李伯却豪不犹豫的就这样追随主人而去。 苏晴哑声,胸腔里沉甸甸的。四月和秦妈妈心头也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第四章 给次机会 四月将苏晴扶了起来,几人都吃不下饭了。 三个人就这样在流韵宫住了下来,苏晴接触不到外面,但她很想打听自己府中的下人们如何了。 还是小翠和小梅在送饭,苏晴拔了自己头上的金簪子放到小翠的手里道:“姑娘,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苏府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翠瞧了她一眼,原本眼里闪过些鄙夷,但一瞧见那金簪,明晃晃的,直晃的人眼睛发花,便又喜笑颜开道:“好,小姐放心,奴婢保证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多谢姑娘。”苏晴真诚道谢。 小梅盯着她,虽然面前的女子穿着半旧的宫女服,梳着一个极简单的发式,但她的五官精致,脸上白皙细嫩,眼睛亮闪闪的,实在好看的紧。 小梅的眼里闪过艳羡,但随即又有些可惜。 到了这流韵宫,就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又如何,注定是红颜薄命了。 小翠和小梅高高兴兴的走了,秦妈妈有些肉疼道:“小姐,那簪子……” “无妨,身外之物而已。若是……”苏晴没在说下去,但秦妈妈和四月已是懂了。 不再提让人压抑的事情,四月道:“小姐,那边有颗梨子树,还结了果呢?我摘些给你吃。” “梨树?”苏晴有些惊讶,“果梨甜甜润润的,很是爽口,我倒是喜欢,一起去摘吧。” “好。” 三人一起走到梨树下,苏晴才发现这颗梨树是真的又高又大。瞧着枝叶上面金黄金黄的果实,苏晴有些眼馋了。 “好可惜,够不上啊!”四月看着那高树叫苦。 苏晴笑了笑,道:“那便不吃了吧”。她摸了摸胸口的一截小袖箭头,拿了出来,看了看,“好像这个也使不上力。” “那是什么?”四月瞧着那普通铁质的袖箭头上面奇怪的箭孔。 “父亲让我自裁的东西。”苏晴唇边浮起一抹苦笑,一把将箭头松开了。 “自裁。”四月瞪大了眼,心中泛酸,“小姐,你不要……” “这个东西还是不要带在身上好,埋这树下吧。”秦妈妈也急了哽咽着,她瞧着那尖利的箭头,心头颤震的厉害。 没有多话,她捡起苏晴脚下的箭头直接挖了个坑埋到了梨树根下面。四月赶紧过去帮忙。 她可是真怕苏晴一时想不开,就听了老爷的话,拿这东西自戳了。 “好,好,埋了吧!”苏晴瞧着她们俩的举动和神情哭笑不得。 那截箭头被完全深埋到土里,秦妈妈和四月又用土盖的严严实实的,她们心中才松了口气,稍稍安心。 “小姐,你可不准挖出来。”四月脚踩在那土上,看着苏晴,“奴婢可是会检查的。” “行,不挖。”苏晴捏了一把她嫩嫩的小脸,笑道:“咱们四月这样子这么凶,小姐我哪敢?” 秦妈妈在一边偷乐,这一番三人的架势颇有一番苦中作乐的滋味,苏晴瞧着她们俩哑然。 梨吃不上,三人只能悻悻回到大殿里。 苏晴刚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不一会,门被大力踢开。 刺绣金龙锦衣的黑色玄袍男人走了进来,一声几乎要划破耳膜的尖利声响突然响起:“皇上驾到。” 瞬间,苏晴和秦妈妈四月都跪了地,再也不见三人之中刚刚活跃的氛围。 容颜俊朗,风姿端仪,但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站在苏晴的面前,有宫人送了把椅子,他顺势坐下,声线一如既往地冰冷:“这么几天了,你想清楚了吗?“相安令”在哪?” 苏晴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罪女不知。” “苏晴”他又伸出白皙的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从牙缝里蹦出:“你知道朕不想听这几个字。” 苏晴被迫仰着脖子看他,顿了一会才低眸艰难开口道:“罪女真的不知。” 盛誉盯着她的脸,十分美貌的一张面容,他想从那张脸上看到些说谎的痕迹,可是那张脸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眸色清润诚挚,似乎能看透人心。 盛誉端详了那张脸好久,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苏晴,你不要以为你的母亲与太后有那么点沾亲的关系,朕就不能把你如何?朕可不是太后,没有那么仁慈。朕要做什么事,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苏晴踉跄着身子跪稳,四月和秦妈妈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盛誉扫了一眼她们俩,她们就抖得更厉害了。 “你们的主子不说话,那么你们说。” 盛誉的眼睛直盯着四月和秦妈妈,两人差点吓晕过去。 “陛下!我们也不知道。” 秦妈妈年纪大些,虽然盛誉的确是冰冷摄人,但她还勉强撑得住。四月恨不得脑袋缩到秦妈妈的后面去,害怕的不敢出声。 “好,可真是主仆一条心。”盛誉冷冷道,“若是真的不怕死,那朕只好成全你们。” “来人。”冰寒入骨的声音刺的苏晴哆嗦了一下。 她一下子拉住身前男人的衣摆,重重瞌头道:“陛下,请息怒。罪女……罪女愿意配合你找寻“相安令”的下落,请陛下……陛下开恩,放过罪女的奶娘和丫环,她们是无辜的。” “求陛下开恩。” 四月和秦妈妈齐齐磕头,小姐如花年纪,她们……不想。 盛誉沉默着,没一会,韩雨就快步走了进来,在盛誉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盛誉眼底瞳孔微缩,却是不动声色,再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人道:“好,苏晴,既你想活,那么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能找到“相安令”的下落,你活,若是找不着,那么你便死。” 他手一抬环过四月和秦妈妈,道:“还有你们,一个都不能活。” 苏晴松了口气,肩头微微舒展了一下,磕头:“谢皇上。” 盛誉道:“既想活,那么你们还是好好想想,“相安令”到底在哪里?想起什么,有什么线索,随时来太极殿告知朕。” “是。” 盛誉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自然他的身后跟了一大队浩浩荡荡的侍卫宫女太监。 走过御花园,盛誉摆手,那群侍卫宫女太监就停下了。 盛誉偏头对韩雨道:“你刚刚说,陈章去了苏府,还在门口观望。” “是的,陛下。” “怎么回事?” “陛下,那日韩风将禁军撤了之后,属下在暗中瞧了一会,便看到御史大人陈栋的公子陈章过去了。不过,属下观察了很久,他只是在苏府的门外瞧了瞧,倒也没进去。”韩雨道。 “哦?”盛誉眼睛微眯了一下。 “陛下,要不要将陈公子叫来问问?”韩雨又问道。 “御史陈栋清正廉明,两年前朕刚刚即位对朕还有辅政之功。朕不信他会与苏宋会同流合污,这样,苏府你还是继续盯着,陈公子的事朕自会调查。”盛誉微微皱着眉道。 “是。” 韩雨应下,走了。 盛誉转身,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喊道:“王德顺” 王德顺身子微颤了一下,赶紧快步跑到盛誉的跟前,微躬身:“陛下!” “宜王快到城门口了,你带人过去迎接。”盛誉的眉色稍缓,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 “宜王?……”提起宜王,王德顺的眉目也松快了,高兴起来,“是,是,奴才赶紧带人过去接。” 盛誉眯了眯眼,嘴边勾起淡淡笑意。 第五章 她的未婚夫 盛誉回到太极殿,处理了一阵朝务,他抬头招来一个内侍道:“去把流韵宫的苏晴带过来。” “是。” 内侍乖乖走了,没一会就将苏晴带了过来。 苏晴伏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陛下。” 盛誉眼睛盯着奏折,也没看她,状视随意的开口问:“陈章,你知道吗?” 苏晴想了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她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御史大人的公子”盛誉抬眼看她,继续道,“他似乎对你们苏府很关心。” “御史大人的公子。”苏晴心里一跳,她虽自小养在深闺,但也听奶娘多次提及御史府,特别是她十五岁过后。因为十五岁之后,她要嫁人,奶娘就说她会嫁去御史府的。 “他是我娘生前给我订的娃娃亲。”苏晴想了一下道,“御史府里的陈章公子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盛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刻,倒也没在说什么,只道:“朕知道了。” 问完了话,盛誉正准备打发她走。 “皇兄,皇兄!” 人未至,声先来。宜王盛源一身锦衣玉袍,带着满满的活泼少年气笑营营的快速闪了进来,他抱了拳头笑呵呵的随意掬了一礼:“皇兄。” “没规矩。”盛誉勾勾嘴角轻斥,面色看起来没有平日那般阴沉,他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了下来,还没到近前,盛源就大咧咧的给了他一个熊抱,“皇兄,我可想死你了。” 盛誉瞧着抱着自己的那么大一个少年,哭笑不得,他拍了拍他的肩,“去江南玩一趟,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你这样子倒是又要挨母后的骂了。” “母后才不会骂我呢,她想我还来不及。”盛源脸上笑盈盈的,倒是放开了盛誉。他扯着盛誉的袖子,眨了眨眼道:“就算她骂我,这不……还有皇兄吗?母后一直疼皇兄,若是母后真骂我了,皇兄,你可得给我挡着哈。” “你这家伙,从小到大就这样,你哪回……能让人省点心。”盛誉倒是忘了身边有旁人似的,一改往日的帝王做派,轻敲了一下盛源的脑袋笑着训斥道。 苏晴还跪在地上,她没想到这个阴沉的帝王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盛源摸了摸自己的脑瓜,笑道:“皇兄,这次,弟弟我可是从江南给你弄了不少宝贝,你要不要看,真的,特别好玩。” “谁要玩。”盛誉又敲了他一记,盛源笑呵呵的跳了起来,不过他一转眼就瞧见了地上跪着的苏晴。 苏晴本是低着脑袋的,但实在觉得这兄弟俩对话有些幼稚,便偏头看了一眼,结果就撞到了盛源的眼睛里。 “哇!皇兄,哪里来的美人?” 盛誉就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围着苏晴转了两圈,苏晴赶紧低垂了脑袋规规矩矩跪着。 盛誉打量了一会,便笑道:“皇兄,这哪宫的宫女啊,我怎么没见过,真是太漂亮了。皇兄,你把她送给我好不好?” “送给他?”苏晴心内一惊,身子都颤了一下。 盛誉瞥了一眼苏晴,对着盛源道:“她不是宫女,她是罪臣苏宋的女儿苏晴。她不能送人,朕留着还有用。” “有用?”盛源疑惑的转了一下眼珠,又哈哈笑起来,“皇兄,你不会也看上她了,要纳她为妃吧?” “咳咳” 盛誉轻咳了两声,道:“说什么呢?是朝中的事,他父亲那事还没完,朕还有些东西要审问。” “哦,那你审问完了,把她送给我,她长得太漂亮了,我喜欢。”盛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晴,苏晴尴尬的脸都红了,脑袋更是低得不能再低。 “混账的狠,母后怕是等急了,你快去见她。”盛誉斥道,“王德顺,带宜王出去。” “皇兄,皇兄,你审问完了一定把她送给我,真的,皇兄,……她……她漂亮。”王德顺无奈的拖着盛源,盛源一步一顿的喊着。 “赶紧滚去见母后。” 盛誉瞧着他那色急攻心的模样,忍不住爆了粗口。 “王德顺,你别拖,别拖,我自己走。王德顺……你替我看好那个小美人啊。” 宜王已经被拖了出去,但那声音还是远远就传了进来。 苏晴静静地跪在地上。 “咳咳”盛誉轻咳了两声,扫了她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朕会招你来问。” 苏晴磕了头,起身,她微微抬眼瞧了一眼盛誉。 盛誉道:“宜王虽放荡不羁,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他宫里的。” 苏晴点了点头,跪安了。 她被一个小内侍领着,走在回流韵宫的路上,她想起刚才的事情。 那个阴沉的君王是不会把她送给宜王的,这样也倒好,万一她真进了宜王的宫殿伦为他的玩物也很悲哀。 虽然现今她戴罪之身,但总归还是有尊严的。 “陈章”苏晴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御史家的公子,她的未婚夫。 苏家现在已经这般模样,她与他再无可能,苏晴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只是苏晴没想到他们两人从未见过,苏家出了事,陈章竟然还有一丝情意关心着苏家。 陈章,谢谢你了。 苏晴心道,若是有缘能够见一面,她倒是想当面谢谢他。 很快就到了流韵宫,四月和秦妈妈一直担心她,眼见她回来就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你没事吧。” 秦妈妈问道,四月更是拉着她上下查看着,见她身上没有伤痕才落了心。 “没事。”苏晴笑道,拉了她们的手一起进屋。 “皇上喊你去做什么?”秦妈妈給她倒了一杯水问她。 “倒是没什么,只是提起了陈章公子。”苏晴接过水来喝,又抬头看向秦妈妈,“妈妈,陈章公子就是我娘給我订的那未婚夫吧。” “嗯!小姐见到他了?”秦妈妈问。 “没有,只是皇上提起他很关心苏家。”苏晴微微皱了眉,心中一抖,突然把茶杯都撒到了桌上。 “小姐,你怎么了?”四月赶紧过来帮她擦手收拾。 “没事”苏晴摇摇头,秦妈妈又叹道:“陈公子是个好人,妈妈听说他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女孩子,妈妈想他定是等着与小姐完婚呢。只可惜……不过,苏家出了事,陈公子还关心,倒真是有情意。可怜我们小姐,错过了多好一个人。” 苏晴心中微涩,但她更是有一份担心。 她皱着眉道:“妈妈,皇上已经发现他关心苏家,你说……陈公子会不会有麻烦,受什么连累啊!” “这……小姐。” 苏晴的担心成功引起了四月和秦妈妈心中的共鸣,她们同样皱着眉头很是忧虑。 第六章 宜王 “小姐,怎么办?” 良久以后,四月才出了声。 “别着急,先等等看吧。”苏晴陈吟了一刻道,“再怎么说,陈公子是御史家的公子,皇上若是要对陈公子怎么样的话,还是要顾及御史大人的。” “嗯!” 四月和秦妈妈点头,她们现在连流韵宫都出去,而且还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就算是担忧陈公子又如何?她们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先等等。 盛源一路带着王德顺欢快的跑到和宁宫,远远的他就冲正在画圃里带着一帮小宫女剪花的月红吹了一声口哨,“月红,月红,快去禀报母后,就说本王回来了。” 月红轻轻一笑,耳朵微红,脸上闪过一丝欢喜,将手中的剪子扔到一旁宫女手中的托盘上,赶忙又带着他们迎了过来。 “宜王殿下。”月红晕红着耳朵温温和和的向他拘了一礼。 盛源一笑,摆摆手,“平身吧,平身吧。”又问,“母后呢?” “太后娘娘正在午睡呢。” 月红话刚一说完,台阶上的殿门就开了,月火就扶着太后出了来。 “源儿。” 太后展颜一笑,年轻风韵的脸上尽是欢喜。 盛源远远向她招了招手,嘴里叫道:“母后”。说着又几步奔上了台阶,给了太后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摇得太后头发上的金钗步摇晃来晃去。 太后勉力稳住身形,拍拍他的后背道:“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江南的美丽景致让你乐不思蜀了。” “嘿嘿!”盛源放开了她,呵呵笑了两声。 太后点了点他的脑袋,“就知道玩,你怎么就不能跟你皇兄学学,你皇兄……” “我知道。我皇兄又稳重又踏实,文才武学样样顶尖。”盛源打断她,“母后,这话你都快说烂了,我背都背的出了。” 太后假装皱眉一笑,又长叹一声,半是认真半玩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就该多跟你皇兄学学,将来……” “将来怎么样?”盛源笑意盈盈的凑到她面前。 眼前放大的一张少年气十足的俊脸,倒是惹得太后一笑,她道:“将来,将来去封地才不用人担心。” “母后,我不去封地,我就在京城陪着你和皇兄。”盛源孩子气的撒娇道。 太后点了点他的额头,温和道:“好,好,不去,咱儿源儿不去封地,就在这陪着母后和你皇兄。” “嗯” “见过你皇兄拉?”太后扫了一眼王德顺,边拉着盛源进殿边问。 “嗯” “你皇兄政务繁忙,你也该学着给他分担分担的。” “儿臣又不懂政务,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你呀,你哪是不懂,你就是懒不去学。” “母后,我……我笨。” 太后落座,盛源也坐到了她对面,宫女端上糕点茶水过来。 太后捡了一颗葡萄剥了皮递给他,盛源笑嘻嘻的接过来放到嘴里道:“嗯,还是京城的葡萄好吃。” “你这次去江南玩,都见了哪些好玩的东西了,给母后讲讲。”太后顺势又剥了一颗给他。 “说到好玩的,对了,龙舟……母后,你见过没有,那么大的龙舟。”盛源一边比划一边讲起来,“那么大的江水上,好多人拿着船桨划着一条大龙舟……还有,泼水……好多人一起泼,拿一根树梢端个盆就那样树梢沾了水往人身上泼,他们见到人就泼……,个个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哈哈,逗死我了。” 盛源讲的兴奋,手舞足蹈的,太后笑着直叹气,“玩的东西你倒是兴奋得紧。” “也有不玩的东西呢?”盛源笑道,随后他又收了表情,问道:“母后,我在皇兄那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叫什么苏晴的。皇兄说她是罪臣之女,母后,你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后剥葡萄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笑着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苏家的事倒是个大事,那苏宋意图谋反让人诬告了,你皇兄派人查了一些证据,只是案子没结,那苏宋就在牢里自刎死了。为这事,你皇兄生气着呢。那苏家小丫头如今被他父亲连累,也是有些可怜。” “说起来,那小丫头的娘还是哀家身边的白玉姑娘呢。倒是可惜白玉死的早,现在这丫头也是可怜的狠。”太后随意闲聊道。 “哦,母后,白玉姑姑是不是我小的时候,照看我的那位。”盛源一边转着眼睛一边想了一下,“可是我很久就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嗯。你三岁之前,我就把她嫁了人,你肯定是不记得她的样子的。” 盛源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道:“母后,那小丫头可真漂亮,母后见过了吗?” “没,她父亲犯了罪,你皇兄想必也恼着她呢。” “哦” “那苏相这事是谁告发的啊?我明明记得苏相为人虽清冷了些,但为官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安安分分的啊?” “人心隔肚皮,苏相这事还待皇上查清楚呢!不过说向皇上进言的是御史陈栋从属下的一名小令官傅松。” “傅松,那不是韩风的小舅子吗?”盛源被惊到了,傅松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竟也能掀了这波风浪。 “你说什么?傅松是韩风的小舅子?”太后微抬眼皮,手指不动声色的捏了捏。 “嗯!” 盛源不再说话,再和宁宫蹭了饭就要往回走。 月红出去送他,他便问月红道:“月红,你知道苏家那丫头被皇兄关在哪儿吗?” 月红嗤笑,“宜王殿下,你何不向你皇兄询问询问?” “皇兄……他”盛源一笑,“月红姑娘,你不知道皇兄经常板着脸,我倒是有些怕他。还是月红告诉我吧。” 月红噗呲一笑,“好,告诉你。她被皇上关在流韵宫呢。” “流韵宫?”盛源眉头一皱,“那么漂亮的美人怎么能住在流韵宫那种地方呢?” 月红没在说什么,只是跟他一起走。 盛源转身,道:“月红,你叫人送点好东西到流韵宫去。” “这得……皇上同意才行,宜王殿下这不是为难奴婢么?”月红皱着眉,一脸为难。 “月红姑娘去与皇上说说,你的话他一听就知道是母后的意思。他最尊敬母后了,定会同意的。”盛源笑呵呵的,少年意气十足。 “那奴婢也得跟太后禀报禀报。”月红道。 “嗯,多谢月红姑娘,那我走啦!”盛源心情愉快,带着自己的侍卫就转身走了。 月红深深的瞧了那少年俊逸挺拔的背影一眼,眼中微微透着欢喜,才转身进了和宁宫。 “源儿要给那姑娘送东西?”太后微蹙着眉,脸上隐有怒气,“这小子,当真是见美心急。” “那,太后,这事?”月红站在一边,微微抬眸瞧了一眼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太后。 第七章 太后 “上次,哀家让你去保下那孩子,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次断不能再开口了,算了,总归那孩子暂时的性命是保住了,就先别跟着源儿胡闹了。”太后微微眯了眯眼说道。 “太后,那……东西?”月红欲言又止。 “慢慢来吧,对了,我听说陈章去了苏府,你可知有没有这事?”太后半阖着眼不知盯着什么地方,随意的开口问道。 “是,他去了。苏府的禁卫军已经撤了,不过他觉得皇上的人应该没有完全撤离,所以,他只在门口晃悠了一下就走了。”月红如实道。 “皇上那边围了苏府这么久,“相安令”可找着了?” “该是没有,若是找到了,怕苏家那姑娘的性命也到头了。” “让陈章继续在外面盯着吧,不必亲自去,叫人瞧瞧就好。”太后说道。 “是。” “月红”太后抬了抬眸,瞧了她一会,才道:“你明日带着哀家的令牌出宫去吧,哀家想吃味滋坊的芙蓉糕了。” “是,太后。”月红恭敬递过一万茶水,太后接过来喝了口道:“那个傅松,再找人查查。” “好。” 小翠送饭到流韵宫,流韵宫里的主仆三人正安静的呆在院子里。 四月接过了小梅手里的食盒,笑道:“谢谢你啊,小梅。” 小梅微微笑了一下,苏晴瞧着小翠还是开口道:“姑娘,我上次拜托你的事……” 小翠懒洋洋的瞧她一眼,漫步惊心道:“算你运气好,我那朋友刚好出宫采办从苏府溜了一圈,苏府大门紧闭,禁卫军都撤离了,里面的人都被皇上下令流放了,公文榜都出来了,贴在菜市口呢。” “谢谢”苏晴真诚而恭敬的对她道了声谢,“麻烦姑娘了。” 小翠道:“那你们就好好用膳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拉着小梅扭着腰出了流韵宫的大门。 刚刚走出去,就瞧见盛源带着自己的贴身内侍正往这边走过来。 两人都有些惊讶了,短暂的对视一眼之后,立马弯身行礼:“宜王殿下。” “嗯” 盛源也没怎么瞧两人,只低低应了声,就踏进了流韵宫。 小梅瞥了一眼盛源的背影,低声对小翠道:“翠,这宜王殿下怎么来了这里?” “谁知道呢?”小翠悄悄道,“八成是瞧上了那罪女的美貌了呗,谁不知道宜王最是放荡不羁,那罪女又生了那样一张脸……” “那,你说她会不会真被宜王瞧上,日后进宜王宫啊?”小梅有些艳羡的说道。 “不知道。”小翠却有些嫉妒道,“她是罪女,罪女应该是没有资格进宜王宫的。” “哦。” 两人不再嘀咕了,快步往前走。 盛源进到流韵宫,苏晴主仆正在吃饭。 “晴美人!”远远的盛源就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苏晴扒了一口饭,猛的抬头才瞧见是宜王。 瞧见宜王过来,四月和秦妈妈皆是一惊,来人带着王冠,有锦衣华服,长得也有几分与那阴沉的皇帝陛下相像。 该是个贵人,四月和秦妈妈赶紧扔了筷子跪地。 苏晴也放下了筷子,跪在地上扶礼道:“罪女参见宜王殿下。” 四月和秦妈妈也跟着磕头。 盛源笑了笑,自来熟的坐到了苏晴旁边的椅子上,摆摆手:“平身吧,平身吧!” “谢宜王殿下。” 苏晴领着四月和秦妈妈起了身,盛源坐在那里虽然笑咪咪的,但气场依然强大,苏晴三人只能默默站在一边,再不敢过去吃饭了。 盛源扫了一眼桌上的几碟青菜和馒头,皱了眉道:“皇兄只让你们吃这些啊?这……这能吃吗?” 苏晴低着头:“这些东西还好。” “好啥?”盛源拉了她坐到椅子上道:“晴美人,这些东西你别吃了,你先等一下,我让他们给你弄好些的饭菜。” 说着又偏了头,对自己的近侍道:“唐河,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 “是。” 苏晴还没张口拒绝,就见到那个叫唐河的清秀俊俏的小内侍跟飞毛腿似的,拱了拱手,就快步跑走了。 “殿下,这……怕是不妥。” 苏晴主仆三人瞧着鱼贯而入的宫女端着的各色美食摆在桌子上,瞪大了眼。 “没什么妥不妥的。”盛源直勾勾的盯着苏晴看,苏晴尴尬的低垂着眼眸,盛源又拿了筷子放到苏晴的手里道:“吃吧,想吃哪个菜就夹哪个菜。” 苏晴愣愣的看着他,盛源一笑,微微偏了头,“嗯?” “皇上驾到!” 一声尖唱,苏晴的筷子都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黑色玄衣的男人进了来,身后一大群随从。 苏晴赶忙跪在地上,叩迎。 “皇……皇兄”盛源也站起了身,微微躬身谄笑道:“皇兄,你怎么来啦?” 盛誉瞥了他一眼,又转向满桌子的精致菜肴,崩着脸道:“源儿,你这是做什么?她是罪女,你胡闹也不能胡闹到流韵宫来。” 盛源垂着脑袋,摇着他的袖子委屈道:“皇兄,这……流韵宫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我看不过……晴美人她……” “她是罪女,源儿,你胡闹也得有个分寸。”盛誉冷了脸,看着苏晴的目光微微冒火,他道:“王德顺,还在干什么,还不把宜王请回去。” 王德顺吓了一哆嗦,赶紧应道,又转向盛源道:“殿下,走吧。” 盛源瞥了一眼苏晴低垂的脑袋,有些不放心,拉着盛誉的袖子道:“皇兄……皇” “快滚!” 盛誉忍着怒气没搭理他,盛源只好闭了嘴,随王德顺出了流韵宫。 “皇兄,这是怎么啦?”出了流韵宫,盛源问王德顺。 王德顺道:“殿下,那姑娘毕竟是罪臣之女,现在皇上并未赐死她已是她的福分了。您今朝这一举肯定是会惹怒皇上的。” “皇兄真的要赐死她?”盛源心里有些担忧,着急问道。 “皇上的想法,谁又能清楚呢!殿下,咱们还是快走吧。”王德顺低垂着眼,敷衍了两句。 盛源见从王德顺那里也真问不出什么来,就只能做罢了。 “那么漂亮的美人,皇兄不会真的就要杀了吧?”他心里有些担心。 苏晴主仆一直跪在地上,等着那面色阴沉的男人发话。 盛誉扫了一眼苏晴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他道:“寒风,找人撤了。” “是。”寒风应下,宫人们忙碌起来,很快桌子上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等收拾完了这些,他才对着苏晴道:“规矩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宜王自己凑过来,难道你就不会拒绝吗?” 第八章 不要去动 苏晴静静听着,她想反驳:宜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她一个连普通宫女都不如的人,她能反驳拒绝吗?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只是跪在地上挺直脊背道:“罪女身份卑贱,尚有自知之明,皇上大可不必动怒。” 盛誉看了她一眼,苏晴又道:“皇上,罪女能不能看看父亲谋反一案的卷宗。” 苏晴想了很久,她不能就这么被动的等死,“相安令”是什么东西?到底存不存在?若是一直找不到,若是根本不存在,她该怎么办?四月和秦妈妈又该怎么办? 她想,她要为自己和她们争的一条活下去的路。但目前,她首先要了解苏荣谋反一案的东西。 盛誉盯了她一眼,神色虽还是很阴沉,但到底还是道:“你跟朕来。” “是。” 苏晴随着盛誉进了承和殿的御书房,王德顺关上了房门。 盛誉从书架的抽屉里拿了厚厚一塌纸卷,递给了她:“大理侍上呈的案卷都在这里。” 苏晴接过来,认真的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才抬眸看向盛誉。 盛誉坐在上位,道:“这件事情,首先弹劾你父亲的是御史小令傅松。那些与南疆邢王,北境卢王通信的信件是你父亲的笔迹吧?” 苏晴点头,盛誉冷笑,眼里又似有些不甘,他道:“傅松倒是没冤枉他,只是朕实在没想到他苏宋为相多年,朕从即位以来,也对他信任有加,屡次委以朝务重任。他竟然在暗中联合别人要反朕,朕何曾亏过他?” “苏晴,你可知朕派往北境的探子回应,你的父亲曾下北境巡查,在北川府,他放豪言要拥立卢王为皇。朕这个皇帝,他说他看不上。他的书信里提到“相安令”,说“相安令”出便一举拿下皇城。”盛誉微微闭了眸,脸上悲情凄然,“你的父亲原是朕少年时期最是敬佩的老师,他曾经……说朕天资聪颖,才情不凡,可堪大任。” 苏晴瞧着他的脸许久,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这位帝王有什么关系,竟然会让这位平日冷漠至极的君王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是悲愤,又似乎不仅仅只是悲愤,皇帝的表情难以言喻,似乎有许多的情感杂糅其中。 顿了好久,盛誉才睁开了眼,恢复往日的一派冷静清明。 苏晴对自己的父亲了解不多,但她始终记得小的时候那个清冷的男人教她的为数不多的几句就是“孝亲”,“忠君”,“爱民”。 时过境迁,人也许会变,但当时父亲念出那些文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神情,语气都让人觉察出了那份真挚而虔诚的信仰。 苏晴不确定了,当时那个那么虔诚的说出那些文字的人会谋反吗? “皇上,这个案子能不能再查查。”苏晴脱口而出,不管她与自己的父亲亲不亲近,但她潜意识里是认为那个清冷的男人不该会是谋反的。 “你不信他会谋反?”盛誉盯着她好半饷。 苏晴点了点头,她与苏宋血脉相连的情感也让她不得不点头。 “呵呵。”盛誉冷笑起来,顿了一下他才道:“苏晴,不只是你不信,朕也不想相信,但事实如此!” 苏晴怔住了,她又抬眸问:“御史小令,傅松大人罪女能不能见一面。” “行。”盛誉道,“朕会应你所求,希望你能找到“相安令”,当然“相安令”关系京城安危,未免落入别的人手中,朕也会拼尽全力寻找。” “皇上,“相安令”关系着罪女的性命,罪女自会竭尽全力配合皇上的所有行动。”苏晴跪下郑重一拜。 盛誉摆了摆手,道:“傅松,朕会让你秘密见他一面,不过他现在情形特殊,你等朕安排。” “是。” 苏晴应,盛誉便喊王德顺带她出去了。 绕过承和殿,走到一座湖面桥,迎面就行来了一对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着装艳丽的三十多岁妇人,她挽着高高的流云髻,身旁跟着一个清丽的少女。 她们走过来,王德顺就带着苏晴行礼:“参见吴太妃,参见锦公主。” 吴太妃抬着手指,随意道:“平身吧。” 王德顺和苏晴起了身,盛锦瞧着苏晴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她睁着大眼睛道:“你可是宜王说的那位晴美人?” 苏晴一愣,王德顺道:“禀公主,这是苏晴,罪相苏宋的女儿。” “哦。” 吴太妃瞧了一眼苏晴,道:“倒是个标志的美人,宜王殿下倒没说得夸张,不过倒是可惜竟然是苏宋的女儿。” 苏晴没说话,王德顺也不知道说什么。 吴太后又道:“罢了,是个可怜的,你们走吧。” “是。” 苏晴和王德顺继续往前走,苏晴想问一句,还没开口王德顺就道:“吴太妃是先皇的妃子,现在住在宫里,那红衣裳的是锦公主,太妃还有个儿子五皇子。吴太妃不像太后那么好说话,也没有太后仁慈,你以后见着他们小心点就行。” “多谢公公提点。” 苏晴真诚道谢。 苏晴和王德顺走远,盛锦才拉着吴太妃的袖子道:“母妃,那苏晴说是罪臣的女儿,怎么到现在皇上也没发落她呢,就是把她关在流韵宫而已。” 吴太妃瞥了她一眼,道:“许是苏相那案子还没结清楚吧,怎么,听锦儿这语气倒是想皇上马上处死她?” “嗯,她父亲都犯了案,凭什么她还要活着呢?”盛锦撅着嘴有些不满。 吴太妃审视的盯着她好半餉,道:“锦儿,你为何那么想让她死?她活着不是更有意思吗?” “母妃,她是章哥哥的未婚妻,锦儿还听说苏家落了难,章哥哥还去苏府了呢?”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啊,锦儿还不是只能听听莹姐姐说的。” “陈莹?陈章的妹妹?”吴太妃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才转向盛锦严厉道:“锦儿,母妃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那苏晴你不要去动。” “母妃可是害怕皇上?”盛锦皱着眉头,“她现今一个罪女,皇上迟早会斩了她的。” “你知道什么?”吴太妃轻敲了她一记脑门道:“反正,你不要给我乱来,苏晴,她活着对咱们更好。” “是,母妃。” 盛锦恹恹应道,吴太妃才继续往前走了。 回去以后,吴太妃就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丫环宝儿道:“宝儿,流韵宫那边,你派人留意着,还有锦公主那边,你也派人盯着,别让她去流韵宫胡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