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太阳、凤凰和古剑
希望，是上天给予人类最大的礼物。
曾有人说，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
但即便如此，人类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探索，自上世纪以来，已经向太空发射了一个又一个探测器。
只因为相比于危险，人类其实更害怕孤独。
然而在苍茫的天宇中，虽然有亿万星辰，但是却很难再找到第二颗有生命的星球。
于是，许多科学家推测，地球可能真的是浩瀚宇宙中唯一的生命源地了。
不过人类依旧怀揣着希望，即便近百年来没有丝毫发现，对于宇宙的热情也从未消退。
......
黑暗与冰冷的宇宙中，星辰点点，犹如一颗颗晶莹的钻石镶嵌在黑幕上。
希望号空间站悬浮于距离地面三百五十公里的近地轨道上，如同一座移动的太空要塞。
只是这座要塞现在出了点小问题，需要谢天生去修理。
“人类果然还是太渺小了。”
谢天生修好空间站外的一处破洞，抬头望向距离地球最近的那颗大火球，幽幽地感叹道。
对于地球而言，太阳已经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
但放眼整个宇宙，太阳在那些闪耀的星辰面前同样不值一提。
太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类呢？
谢天生有感而发，通讯器另一头适时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么？”
“哈！当然没有问题。”
谢天生笑着回了一句，随即面色一整，语气严肃地说道，“报告，修理完成，请求回舱。”
“请求收到，允许回舱。”
谢天生收好工具，一边朝空间站的入口飘去，一边跟通讯器另一头聊天：“对了，我们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龙肝凤髓要不要？”
“如果你有的话，我肯定要！”
“我这里只有牙膏，不吃拉倒。”
“滚！”
“哈哈！”
空间站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所以同伴间的玩笑就成了谢天生最大的消遣。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谢天生即将抵达空间站的入口时，通讯器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发生什么事了？”
“快回舱！磁暴的数据突然飙升，太阳风暴要来了！”
“什么？太阳风暴？为什么地面的天文台没有提前通知？”
谢天生心中一紧，急忙抓起腰间的安全绳，朝着入口的方向飘去。
眼看即将回到空间站，谢天生突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了那颗大火球。
“那是......”
随即，谢天生的瞳孔急骤收缩，他看到了最令人震惊的画面。
冰冷与黑暗并存的宇宙中，谢天生如同亘古长存的陨石般漂浮在空间站与太阳之间。
他的目光仿佛瞬间跨越了无尽距离，并在那片炽烈刺眼的光线内，发现了一只蜷缩在火焰之中的庞然大物。
那，竟然是一只凤凰！
这跟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凤凰一样，炫丽的火红色尾羽，完美的体态，浑身充斥着烈焰，充满了高贵与威仪。
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百鸟之王的风采！
然而，这并不是谢天生震惊到忘记逃命的根本原因。
作为传说中足以与神并列的生物，不管是地球上的哪个神话，凤凰都是永生不死，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的存在。
但谢天生眼前的这只凤凰，竟然是一具尸体。
因为，这只凤凰的头......不见了！
寂静流淌的火焰当中，一具无头的尸体如同水中浮萍般轻轻起伏，让人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河漂子。
明明沐浴在火焰当中，可这只凤凰却没有丝毫生气，一点也没有要涅槃重生的迹象。
紧接着，谢天生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根据周围的参照物判断，这具凤尸大概有上百千米，光是体型就跟太阳黑子不相伯仲。
另外，凤尸修长的脖子静静地搭在半空中，仿佛在向某个方向朝拜。
而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竟然悬浮着一把青铜剑！
青铜剑古朴无华，谢天生睁大双眼，依稀看到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古老图案，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也不知道在宇宙中漂浮多少年了。
按理说，青铜的熔点极低，绝不可能承受住太阳中心的温度才对，可青铜剑就这样插在凤凰的尸体前方，仿佛亘古未变。
一剑斩长生！
谢天生被自己看到的一幕震惊住了，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然后，他就淹没在了一片耀眼的光芒当中。
......
谢天生从迷茫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完全漆黑的环境当中，周围感觉不到一丝重力与空气存在的迹象。
再打量自己的身体，手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散发着喑弱光芒的光球！
“我这是......死了？”
经过短暂的震惊，谢天生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虽然对于谢天生而言，人死后竟然有灵魂这一点确实惊奇，但他的思绪依旧停留在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场景之上。
无论是太阳当中的凤凰尸体，还是那把青铜古剑，都是远超灵魂的重大发现。
谢天生听说过跑马灯，但他可以确定，那些绝对不是幻觉！
神学只是未被发现的科学。
谢天生身为宇航员，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却并不排斥神话传说，因为他知道那些其实也是科学的一部分罢了。
因此，在逐渐恢复了冷静后，谢天生不由生出了一丝遗憾。
“可惜了。”
谢天生幽幽地想道，灵魂随之微微闪烁了一下，“没能将自己的发现及时汇报给空间站......”
“哈哈！我今天一定可以在这块石头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剑意！”
就在谢天生想着一会儿过来的是牛头马面，还是镰刀死神的时候，一阵豪迈粗犷的声音突然自黑暗外传了过来。
谢天生虽然是科研人员，但并非语言方面的专家，所以只感觉对方说的话好像是古语，却又似是而非，听不太明白。
不过能听到有人说话，对于此时的谢天生而言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就在谢天生想要出声的时候，一阵直入灵魂的痛楚突然席卷而来，让他再次陷入了昏迷当中。
第一章 天生试剑石
谢天生身处昏迷当中，感觉自己的灵魂当中好像多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片段。
再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终于彻底搞清楚了自身现在的处境。
他竟然变成一块石头了！
而且，还是一块除了需要日常忍受风吹雨打外，更要任人砍凿的试剑石！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则是因为之前那个剑客在他身上留下的那道剑意。
这种名为剑意的东西，不仅可以对现在只剩下魂体的谢天生造成伤害，而且还蕴含着那名剑客一生的感悟与经历。
就是在利用魂体融合了那道剑意后，谢天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
“真疼啊！”
谢天生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感受，整个魂体不由微微闪烁了起来，同时暗自发誓道，“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迟早有一天要还回去！”
至于怎么报仇，谢天生是一点也不担心。
虽然出了点偏差，但在他的记忆中，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貌似就只有那个猴子了。
不管之前那个剑客是谁，自己到时候要收拾对方，那还不是轻飘飘的事情。
然而，还不等谢天生想出自己日后要如何如何，他就又被那段记忆当中的另一条信息给惊呆了。
“万灵大陆？这是什么地方？”
通过那道剑意，谢天生终于发现他所处的地方并不是那个所谓的东胜神州，而是一块名为万灵大陆的地方。
万灵大陆万族林立，虽然也有高来高去的大能，却没有神佛立世，天庭灵山什么的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统治这方世界的，是一个个仙宗门派，以及世家神朝。
与此同时，谢天生还绝望地发现，自己不仅变不成猴子，还有可能一辈子要困在石头当中了。
猴子虽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真正孕育出猴子的其实还是石头当中的那颗石卵，可谢天生这块石头就真是一块石头了。
上下浑然一体，连个疙瘩都没有的石头！
“不会吧？”
谢天生觉得自己现在如果不是只剩下灵魂的话，脸上的表情必定会十分精彩。
可这还不算完，谢天生紧接着就发现了身上的另一处异常。
“为什么我的反应这么平静，丝毫慌乱跟恐惧的感觉？”
谢天生细细地体会着自身的情绪波动，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的情感竟然在消失！
那道剑意虽然给谢天生带来了一些有关于万灵大陆的信息，但竟然也剥夺了他的情感！
“不行！绝对不能......”
谢天生刚要思考应对之策，不料又是一阵席卷灵魂的痛楚传来，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
春去秋来，谢天生已经以试剑石的身份，来到万灵大陆好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仅没能从试剑石中化形而出，更是连自身的情感都无法挽留。
身为一块试剑石，谢天生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借助那些剑客留下的剑意刺激自己，从而唤回自己的情感。
只可惜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随着谢天生接触的剑意越来越多，他被剥离的情感也就越多。
最后，这些剑意就像是在一场场让人毫无代入感的电影，再也无法掀起他内心的波澜。
他依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故乡，那具无头的凤凰尸体，那把插在太阳中心的青铜古剑......
他对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也依旧有概念，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哭，什么是恐惧。
只是，谢天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又为什么要哭了。
于是，谢天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更强的剑意上。
好在身为一块石头，谢天生虽然不能动，也无法看到外界的任何景象，但失去了人类的情感，也让他变得有耐心了许多。
强大的剑意总比孱弱的剑意坚持地久一点，日积月累之下，就连谢天生的魂体都被那些剑意给挤到试剑石的角落。
虽然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但谢天生依旧不厌其烦地翻看这每一道剑意，不放过任何一个希望。
这天，就在谢天生刚刚放下最新一道剑意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来到了他所在的试剑石面前。
来人浑身沐浴在火光当中，脸庞也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中，让人看不真切。
只是从体型，以及不断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来看，这应该是一名男性。
男子静静地站在原地，仰头凝视着面前的试剑石，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对方没有像往常的剑客一样出手留招，但面对着那股足以灼烧灵魂的烈焰，谢天生还是尽量又往试剑石的角落方向缩了缩。
他是没有了恐惧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成为了那种自寻死路的莽夫。
而且来人身上的烈焰只是最基础的灵气所化，并非剑意，谢天生也没有触碰的兴趣。
过了一会儿，那名站在试剑石前的男子突然开口道：“我明白了。”
声音平缓温和，又不出意外的充满了威严，而躲在暗处的谢天生却是一头雾水。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怎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谢天生正在思索，突然发现身周的灵气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起来，并在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之下，朝着自己......
身前不远处疯狂汇聚！
“这是......悟道！”
虽然没有了惊讶之类的情感，但谢天生还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剑意中包含着剑修一生的剑道与经历，所以谢天生自然知道外面的那个家伙是进入了悟道的状态当中。
谢天生又将外面的男子跟记忆当中的那些剑客比较了一下，忍不住惊叹道：“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看来外面的人来头不小啊！”
“看来我的推测没错，万灵大陆能有这样的强者，就一定也会有剑神存在。”
因为丢失了身为人类的情感，所以即便原本应该是很值得兴奋的事情，谢天生的心情却依旧很平静。
与此同时，不等谢天生出现其他的想法，试剑石外又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声音。
“万物有灵，是为万灵；天地有道，是为天道；以灵感天，是而为妖。”
“自兹以往，凡吾之民，尽皆为妖，率吾之土，领为妖庭，祈告上苍，妖族立世。”
“......”
一句句，如同黄钟大吕回荡在天地之间，掀起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浪潮。
谢天生身处黑暗当中，正分析着自己刚刚应该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惊喜更甚，突然就觉得意识嗡的一下，顿时乱做一团。
“妖族？难道我这是来到洪荒了？可这里不是万灵大陆么？”
因为思绪过于混乱，谢天生甚至都没有发现，就在外界那名男子宣布妖族诞生的刹那，自己身处的试剑石当中突然多出了一颗只有一厘米直径左右的疙瘩。
与此同时，一道无形当中禁锢着谢天生的枷锁，也悄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
谢天生第一次“看”见了外界的景象，也“看”见了那道沐浴在无尽烈焰当中的身影。
瞬间，谢天生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道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身姿给吸引了过去，就连意识都化为了一片空白。
“你是我妖族子民，如今又助我证道，这就算是对你的谢礼好了。”
虽然男子的双眼隐藏在火光之下，但谢天生还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并非外面剑痕密布的石头。
话音刚落，男子手掌微抬，一点跟黄豆大小差不多的火苗缓缓飘浮在了半空中，穿透试剑石的阻隔，径直没入了谢天生的灵魂当中。
轰！
谢天生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灵魂突然膨胀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将周围尚未消散的剑意尽数吸入了其中。
紧接着，灵魂灼烧的痛苦伴随着万千剑意的冲击蜂拥而来，顿时让谢天生陷入了昏迷。
然而即便是昏迷，那道烈焰依旧覆盖在谢天生的灵魂上，丝毫没有要衰弱的迹象。
在这道烈焰的灼烧下，不管是原先残留的剑意，还是后来陆陆续续出现的剑意，都随着谢天生的灵魂缓缓跟那颗出现在试剑石内的疙瘩融成了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灼烧灵魂的火焰突然消散，而谢天生也终于变成了试剑石内的一颗石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天生的意识并没有因为火焰的消失而清醒，反而依旧处在昏迷的状态当中。
而在谢天生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前来拿他试剑的剑客也越来越少。
谢天生的存在就好像那道熄灭的火焰，慢慢消失在了万灵大陆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除了偶尔有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偶尔会光顾外，谢天生所在的山峰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
但这些对谢天生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打扰，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发现试剑石周围缓缓聚集的天地灵气，更加不会发现石头中那颗逐渐孕育成熟的石卵。
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石卵内逐渐长出了脑袋、四肢等轮廓。
如果谢天生此时清醒过来的话，就会发现石卵中的生物并不是猴子，而是一个人类。
显然，即便同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着前世记忆的谢天生，依旧下意识地不愿意变成人类以外的生物。
同样的，谢天生虽然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所有感情，但他也不想变成其他人的样子。
这一点从那副跟他曾经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就能看出来了。
即便原先的样子并不帅，但他还是只想当自己。
就这样又过去了许久，直到谢天生身周的温暖退去，他才被一阵清凉的触感重新唤醒了过来。
谢天生睁开眼睛，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视觉系统出问题了。
直到又一片洁白的雪花从面前飘落而下，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脸平静地想道道：“原来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