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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怨气如海,众生之苦,顾锦年为生民立命【求月票】[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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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挂苍穹。



夜。



寒风萧萧。



顾锦年缓缓睁开眸子。



他的意识很模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彷佛元神出窍一般,游荡于此。



他不知道这是何处。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



星辰之下,周围树木稀少,只有一道道人影而行。



这些人脸上满是疲倦。



没有血色。



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这是难民,如行尸走肉一般。



皓月当空,无一颗星辰。



地面之上,抬头望去,一具具尸体冰冷发臭。



每个人都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向着前方行走。



没有说话的声音。



有的只是行步之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火光。



是一座城府下。



城墙之上,站着一排排精锐官兵,他们手持武器,目光冰冷,望着如山一般的难民。



“江宁府有粮,这里没有粮了,接不了太多难民。”



“你们快走吧,这里没有粮食了,去江宁府,往西走,只要再走百里路,就能到江宁府,那里有粮食。”



洪亮的声音响起。



是一名官吏。



他站在城墙,大声喊道,让难民们朝着江宁府赶去。



然而,城墙之下,无数难民彻底崩溃,哀嚎声,祈求声,哭声,喧闹不已。



这一刻,顾锦年明白,这里是江宁郡。



而且是几天前的江宁郡,因为现在江宁郡不可能如此。



“大人,求求你们了,我们从灾区过来,长途跋涉,已经四五天没有进食了,您能不能施舍一碗粥啊。”



“大人,我家孩子快不行了,求求您啊,开恩吧,施舍一碗粥吧,您慈悲心肠,求求您了。”



哭喊声四起。



难民跪在地上,乞讨一碗米粥。



可是,城墙之上的官吏,却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众人,他身躯颤抖,眼泪根本止不住。



但,他不能开仓放粮,这一府没有太多粮食,城内百姓也惶惶不安,而且若是开了这个头,只怕会惹来更多的灾民。



到时候更大的麻烦,会压垮这座府城。



只是面对这些难民时,他真的难受。



“传令下去,严格防守,再派百人精锐,乔装打扮,运输部分粮食,若是有绝命之户,给他们分些粮。”



官吏出声。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天灾面前,他救不了苦难,能做的只有这些。



呜呼之声。



嚎哭之声。



淹没了这一切。



但更多的还是麻木,有人起身,没有谩骂,也没有哭泣,而是拖家带口,朝着西北方向赶去。



顾锦年的目光,落在了一户人家当中。



人数不多,只有七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妇女,外加上五个孩子,年长的也才不过十四五岁,年幼的才七八岁,三男二女。



他们行走在茫茫夜色之中。



捡树根,吃草皮,艰难度日。



这一路上,顾锦年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惨状。



甚至他亲眼看到,有人扒尸。



灾情一日比一日严重。



三百里路,可以让很多人死在路上。



转眼之间过了两日,一路上已经没有任何尸体了。



但依旧有大量难民。



而距离江宁府还有足足几十里路,他们本就没有吃饱喝足,每日步行走破鞋子也不过十来里的行程。



再加上山路曲折,又不是平地。



他们饿到面无血色,饿到头晕眼花。



最终。



夜晚之中,当家男子带走了小女儿,来到了一家黑色客栈中。



最小的女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的是,客栈老板端来了一碗米饭,米饭之上更是有一块块肉食。



一切无言。



唯有小女孩狼吞虎咽之声。



而当家男子,望着自己的女儿,落下泪水,最终带着一袋米肉回去。



当阳光洒落,男子架起炉子,炖了一锅肉汤,全家大快朵颐,同时也产生疑惑,自家小妹去了何处。



只是饥饿让他们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情。



唯独他们的父亲与娘亲,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尤其是他们的母亲,一口都没有吃。



又是两日。



是深夜,男子带走第二个孩子。



但这一次,母亲拦下来了,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求着。



最终,男子抹着眼泪,将孩子留下,带走了自己的女人。



两个人去。



一个人回来。



这一次,带回来的米肉,比之前一次要少很多。



但还能坚持几日。



只是当男人回来时,却发现自己一个儿子不知去了何处。



失踪了?被偷了?



他不知道,寻找一圈无果,只能带着孩子继续行走。



朝着江宁府走去。



区区数百里的路程。



对他们来说,彷佛一生都走不完似的。



三日后。



原本七个人的家庭,如今只剩下四个人。



又是三日。



他们还剩下最后三个人。



年轻最大的孩子不在了,只有父亲,还有一儿一女。



不过,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江宁府。



看到了生的希望。



整个江宁府四门,难民堆积如山,远远比路上所见之难民还要多。



施粥之地,更是人山人海,更可怕的是,没有人施粥。



听人说,官仓无粮。



想要粮食,只能去买。



一百二十两一石。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这些难民来说,即便没有灾祸,他们也买不起这么昂贵的粮食。



男子身上加起来也不足五两银子。



他有些绝望,恰逢城内有大户人家出来挑选丫鬟侍女。



不给银子,姿色上佳只给五升米,一般给两升。



一瞬间,他将自己女儿带了过去,为了让自己女儿能被挑选中,特意弄来一些本就不干净的水,给她擦拭干净。



不到十岁的女儿,倒也清秀,带到人群中后,经过半个时辰的挑选。



他女儿被选中了,换来了两升米。



这两升米,如珍宝一般,被他藏在怀中。



他几乎不进食。



所有粮米全部给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可即便如此,也不够吃。



转眼之间,江宁府内,米价节节高升,难民一个个在绝望当中死去。



那哭声。



惨绝人寰。



那绝望,令人麻木。



有人死去,但很快直接消失。



有人未曾死去,可比死还要痛苦。



终于。



随着一抹阳光洒下。



男人又饿了两天,他的儿子也因长期饥寒之下,病恹恹起来了。



听着周围百姓谩骂商人之声,他已绝望,背着自己的孩子,朝着一处地方走去。



两个时辰后。



他来到了一家客栈。



一家与之前相似的客栈。



这里面散发着血腥味,门口几十名壮丁怒视难民,但依旧有不少难民带着孩童,或者女子来到这里。



等到他入内后。



他唤醒了自己儿子,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顿丰富肉食。



望着儿子狼吞虎咽,他笑了笑。



随后在他耳边反反复复说着一些话。



“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跟别人逞强。”



“待会有人给你肉,你藏起来,躲起来。”



“每天吃一点,不要吃太多,知道吗?”



“等灾过去了,你要好好赚银,给你妹妹赎身,不要忘了。”



这些言语,传入少年耳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少年几乎快饿晕,面对这般的食物。



他只知道疯狂吞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饱餐一顿,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父亲不见了。



客栈的壮汉,拿来了一个包袱,里面有数十斤米肉,已经切成碎块,递给对方。



没有说话。



少年拿着包袱,走了出去。



客栈凄凉。



哀嚎声从后院响起。



他知道又不知道。



没有哭泣。



也没有伤心。



有的只是麻木。



这一路上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但他明白的是,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来,好好赚银,给妹妹赎身,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只是。



走出客栈还没半个时辰,一群难民将他围住,将所有食物直接掠夺,还将他打伤。



他浑身是血。



在地上躺了半天,最终活了下来,可却已经虚弱至极。



凭借着意志力。



他浑浑噩噩朝着江宁府走去。



天亮了。



他靠在江宁府城墙之下,沐浴阳光。



可是如此的阳光,驱散不了心中的冷,驱散不了身体的冷。



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任何情绪。



不怒,不喜,不悲,就这样死去。



这一刻。



顾锦年愣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前前后后七天时间。



一家七口,只剩下一人,还卖给了春楼之中。



放眼看去。



一幕幕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当中。



有一对新婚之人,遭遇洪灾,跟随家人逃难,来到江宁府后,为换粮食,刚入门的妻子卖身,成了别人的丫鬟,而三天后,送出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有一个老妪,亲眼看见自己的亲孙被人活活打死,不知道拖去何处。



有一个妇女,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神志不清,不知呢喃着什么,而襁褓婴儿也早就没有声音。



无数百姓,注视着江宁府。



他们眼中是麻木。



他们的眼中是绝望。



他们的严重,是痛恨。



而江宁府内。



一条条花船出现,莺莺燕燕无数。



商贾们,成群结队,喝着美酒,吃着山珍海味。



歌姬之声,优美绝伦。



古筝弹奏,纵有三千音,道不尽百姓之悲苦。



这笑声,遮不掉世间丑陋。



万民的哭声,也穿不透这森严无比的城墙。



将士官兵们,立在城墙之上,他们麻木冰冷,看尽一切疾苦。



听啊。



这哭声扰人心烦。



看啊。



堆如山一般的百姓,卑微如蝼蚁。



有书生立于高台之上,落泪不止。



有老儒散尽家财,却换不来几斗粮米。



有人将民间疾苦写于纸上。



几痕笔墨,又怎能道尽这疾苦。



呜呼。



呜呼。



泪水化海,却也融不了这些铁石心肠。



哭声如雷,也惊不住这些商人躯体。



美酒成河,花船游街,笑声之下,尽是白骨血肉。



这一刻。



顾锦年怔怔而立。



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他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入眼,是无数难民脸上的绝望与麻木。



闭上眼,耳边响起的如雷般的哭喊之声。



这一刻。



顾锦年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难民之怨气。



冲天而起。



没入古树之中。



而自己,正在经历着这些痛苦。



人死之前的绝望。



离别之时的绝望。



恨意,怒意,哭意。



如此恐怖的怨气,让顾锦年几乎快要崩溃。



而一切一切的景象。



也在这一刻,逐渐消散。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人,等待着死亡。



人世间,是苦海。



而这一刻。



顾锦年深深明白,何处为苦海。



在他看来,江宁郡之难,是一场阴谋。



各地官员,将所有的事情,汇成一叠奏章。



所有人都告诉自己,洪灾之下,百姓受苦。



可顾锦年无法亲身理解。



然而现在,顾锦年彻彻底底理解了。



两行清泪落下。



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他能感受到每一个逝去之人的绝望,也能感受到每一个逝去生命的痛苦。



这一刻。



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何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轰。



刹那间。



一切景象彻彻底底消散。



大夏书院。



宿房内。



顾锦年睁开眸子。



脸上泪痕依在。



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使他无法忘记。



此时。



他无法入睡。



此时。



他的内心,遭受无与伦比的煎熬。



江宁郡之事,与他无关,可亲身经历这一切,任何常人都无法承受得住。



万民之怨。



江宁府内。



死伤无数,多少百姓葬身粮灾之中。



若洪灾无情。



可应人间有情。



恨意。



恨意。



恨意。



冲天的恨意,在顾锦年心中沸腾起来了。



这不仅仅是顾锦年的怨气。



更是江宁府千万百姓的怨气啊。



倘若,当真天灾无情,他们没有话说。



可真正致死的原因是吗?



是没有粮食吗?



不是。



而是有人在背后大肆敛财,为了赚取白银几两,无视人间疾苦,无视百姓之苦。



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顾锦年脑海当中。



痛苦。



痛苦。



顾锦年不断落泪,古树吸收了太多的怨气,太多的悲伤,几乎要让顾锦年崩溃。



然而。



就在这一刻。



一枚暗金色的果实,出现在树枝之上。



果实不用摘取,自己落下。



而后汇成一张古图。



【千里饿殍图】



此时此刻,顾锦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万民之怨,需要有人血债血偿。



几乎是一瞬间。



顾锦年从床榻下走了下来。



他来到书桌面前。



手握毛笔。



沾染墨水,想要落字,书写心中之不平。



可。



他落不下字来。



任何的字,都表达不出江宁郡千万百姓心中之痛啊。



深深吸了口气。



顾锦年朝着门外走去。



房门开启。



顾锦年又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刻。



他不在因为心中的恨意,不在为阴谋诡计,也不在为自己行走。



他要为江宁郡百姓而走。



他要。



入宫。



请罪。



要让江宁郡那些草管人命之商,血债血偿。



“见过顾兄。”



“我等见过顾兄。”



此时此刻,有人见到顾锦年,朝着顾锦年一拜。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



顾锦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目光坚定,朝着书院之外走去。



有细心之人发现,顾锦年面上有泪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当目睹顾锦年离开后,他们立刻呼唤其余人,将此事告知。



而顾锦年则一步一步朝着大夏皇宫走去。



此时。



大夏皇宫内。



一道怒骂之声响起。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事。”



“如今江宁郡平乱,你们现在过来请罪,不就是想要赚取民心?”



“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老二,江宁郡之事,你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请罪赚民心你倒是第一时间来了啊?”



“还有你老大,你可真是厉害,这些年让你监国,你是不是就想着拉拢民心?”



“老三,你给朕闭嘴,你跑过来是什么意图,也当朕不知道?”



“告诉你们,江宁郡之事,是顾锦年一人平定,这份天大的功劳,就该给他。”



“轮不到你们三个。”



养心殿内。



永盛大帝雷霆大怒,自己三个儿子,先后过来,居然是为了请罪江宁郡商贾。



这要换别人,他没什么好说的。



换成自己三个儿子,他如何不气?



虽然老三没有请罪,可跑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不清楚?



有事不上。



有功来蹭?



想什么东西呢?



三位皇子跪在地上,脸色都比较难看。



太子很郁闷,他是被架着过来的,手底下的人非要他来请罪。



现在好了,挨骂了吧。



至于秦王就更郁闷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早就把这功劳送给顾锦年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



至于魏王就是最他娘倒霉的,他完全是被自己老爹喊过来的,结果一过来就挨喷。



非要说自己也是过来领功的。



想解释吧,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低头挨骂。



骂了一顿后。



永盛大帝吐了口气,望着三人,目光冰冷道。



“江宁郡之事,朕心中有数,还轮不到你们来这里丢人现眼。”



“等今日卯时一到,朝会之上,朕会处理。”



“都给朕滚。”



他开口,让三人滚开。



三人站成一排,灰熘熘离开,愣是不敢在这里继续待着。



待离开后。



魏王声音不由响起。



“老大,老二,你们吃饱没事干,招惹老爷子做什么?真就不怕死?”



魏王出声,有些郁闷。



“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老大搞的。”



秦王殿下双手钻进衣袖之中,也跟着没好气开口。



“我?”



“怎么又是我的问题了。”



“你们两个,可真会说话。”



太子肥肥胖胖,但也没有跟自己这两个弟弟较劲。



“得了,别说了,这回老爷子看来是真的要对江宁郡世家出手,不过这么大的功劳,全给顾锦年,实在是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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